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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子阅读] 夏润研的故事--小说转载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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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11-10 13:34:34 |只看该作者
这一个清晨,比往日都漫长。她拉开窗帘看着天空泛出明亮的蓝色,又想起夏欣研来。Ken前日来告别,这个沉重的中年男人,临走说了句很古里古怪的话:欣研走了,谁也要不到了。润研毕恭毕敬地送走了他。Ken临别的眼神,仿佛是一种逃脱。从欣研的永远逝去中获得一种解脱。润研忽然间明白,夏欣研为何曾说,是她辜负了Ken。自始至终,在他心里,欣研都是无法完全占有的,他的不安全感促成了她没有自我的日子,最终他选择了分离,这是一种力不从心的逃脱。欣研走了,谁都要不到了。润研替这个外国人感到丝丝的悲哀,他爱过她,禁锢她,然而,她还是先走了一步。

夏润研不知道自己对佟硕的这种情绪算不算一种逃脱。她又想起了佟硕。有很多安慰于事无补,说再多的话,再无微不至,都还是想要一个人静一静。爱上一个人,是很偶然的事,当时说了句什么话,或是一个什么神态,就从此爱上了那个瞬间。如若没有那个侧面,也许就不会有所表达,不会有机会相处,过地好象普通朋友一样。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是无法代替的,这是件很执拗而荒诞的事。夏润研在感情上,缺乏自控力。她忍住了,不去打扰,也忍住了,就算擦肩而过都不喊住他。可这种忍耐,不是漠然,只是最后成了麻木,渐渐地,对方的轮廓模糊,自己的轮廓也模糊起来。

沈彦始终认为,夏润研这样,是因为没有得到佟硕。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有一个人是无法代替的?一旦朝夕相处了,就可能会相看两厌。但沈彦有些时候也会羡慕夏润研,有一个人可以在她心里,永远都不退色。任凭他老去,变得平庸,甚至俗气,可她依旧在心里为他保留着至高无上的地位,因为一个前赴后继,一个才永垂不朽。

“我对你,忘记了。”夏润研合上那幅未完的画,那个刹那,她曾经那么对自己保证过。然而,任凭时光荏苒,她依旧缺少自控力。如果佟硕是个怪戾粗暴的人,夏润研也会让步,她就是那么让着他,无论如何,她都让着他。

欣研的遗物里有一张相机的记忆卡。润研觉得这张卡应该属于蒋昱。杂志社打电话到家里来,说蒋昱的书已经通过审核,要作者授权,以待出版。润研忽然想到点什么。

喜欢,是可以为之两肋插刀,爱,就是要与之一起走完人生。欣研能够为蒋昱两肋插刀,却无法与他走完人生。那些有选择的人,总是光明磊落地选择与最爱的人共渡一生,而活在缝隙中的夏润研,却只能练就一颗麻木的心。殊途同归。然而,姐姐走的时候,心里至少是一点不痛苦的。她有所追求,遗憾甚少。那一起车祸,仅仅是个意外,倘若时光倒流,那一个午后,她依旧会提着箱子匆匆赶路。

104

光影文件里,润研再次见到欣研的笑容。短短几日,她晒出了高原红。是路人给她拍的照片。她脸上的红晕,充满希冀。欣研最终定格在最美好的年华里,没有可能再老去。如果一直这样想,活在现实里的人,悲伤一定会渐渐淡去。

夏润研想起来打了个电话给蒋仪,寒暄过后,问起了蒋昱。

“他最近几天又不在家里。”

“又出差了?”

“嗯,具体去了什么地方,我也不知道。虽然他什么都没说,但是我明白这次对他打击还是很大。我弟弟总是用这种方式……”蒋仪没有再说下去。

“如果他打电话回来,麻烦告诉他,我找他。”

“好,我会转告的。”

事情发生时,夏润研怨透了这个男人。只要他多一点关心,欣研一定不会出事。妈妈终日很恍惚,念叨着:这是命,这是欣研的命。润研不愿将这些归于命运,这不该是欣研的运气,是蒋昱的疏忽,一切都是他的错。而当她在照片里再次见到欣研的笑容,再也提不起对蒋昱的埋怨。出版社编辑了蒋昱摄影集的初稿,夏润研看着电脑里传来的文件,终于平静下来。夏欣研觉得美好,善意地对待蒋昱就有意义。

蒋昱闻到自己身上海水咸湿的味道,晒干了便是一股腥味。

蒋昱潜在低于水平面20米的海水里,这些日子,他始终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若无其事地开始了工作,工作的时候,看着各色鱼群在面前终日来来去去,他有数个小时数个分秒与自己独处的机会,却心无杂念,从来不会想起任何事情。他也搞不清自己在太平洋还是大西洋的未知岛屿,他只是每天早晨,套上潜水衣,在自己埋在深深的海水里。一次次地浮出水面,一次次地潜入水底。

这是一种无法原谅自己的逃离。不知道要费上多久的时间,才可以站起来,站在地面上。

“除非下面有美人鱼,我可受不了呆太久。”他听着外国同事调侃,水面下只有暗淡的光线,以及无法抵抗的安静,除了自己的心跳与呼吸,再也没有任何熟悉的声响与安全感。共事的同事们不明白这个中国人怎么会有那么惊人的体力,不停地浮出水面,又一次次沉入海底。

出版社屡屡打电话来,说要跟蒋昱签出版的合同,夏欣研解释道“对不起,他出国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可以把你们定下初稿给我看吗?”为姐姐继续做这些事情,她觉得很安心。润研时常拨蒋昱的电话,传来的永远都是那一句“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春天,一直在春雨中继续。润研下班晚归,好几次打开家门,总觉得欣研坐在那里,认真地翻阅着那本摄影集。

“蒋昱还是找不到吗?”汐远问。

“嗯,杳无音讯。”

“需要给他一些时间,也许忽然就回来了。”

“也许,我不应该对他那么责怪。”

“他离开不是因为任何人怨他,只是因为欣研不在了。”

“汐远,我想帮他修改那本摄影集。”

“嗯,欣研知道这本书出版,一定很高兴。”

与汐远的电话一搁,润研就给出版社的杜小姐打了电话,说蒋先生会略微修改一些排版与图文,稍后就可以定稿。她坐下来,打开电脑里的文件,仔仔细细地翻了起来。

“你怎么那么早来?”Paul在茶水间问润研。

“噢,还好。您早。”润研一回头,意外Paul会跟自己打招呼,转念一想,也许是上次弄错货号,让大老板对自己印象深刻。

“杭州的项目,你参与了吗?”

“没有。”

“华健说你是设计师里面业务最好的。虽然你有点粗心。”

“Paul,上次的货,后来是怎么解决的?”润研一直没机会问何以自己安然无恙。

“是有代理商以你那批弄错的家具,兑换了他们的存货。你的运气不错。”

“是吗?”

“走了,我跟华健要开会。”Paul离开清晨的茶水间,留下润研自己范着嘀咕,庆幸自己走运。

“华健说你是设计师里面业务最好的。”这句话一上午萦绕在心头。因为姐姐忽然离世,润研一直在请假,华健准了她所有的假,却也不再有更多关心。润研处理完所有的事,来公司上班,华健见到她,仅是淡淡一句“回来了?”

沈彦的判断不见得准确,老板始终就是老板,因为你的业务好,他才会看中你。夏润研脑海里,不知道怎么冒出了“若即若离”四个字。华健会与她一起仰望星空,找寻灵感,会约她一起爬山,会在夜里打电话问她做地是否开心,会在必要的时候,安静地陪伴她,叫她放下忧愁,然而所有的这些,也有可能仅因为她是一个业务精湛的下属。她不知道他的心思,她日日面对他有些灰白的短短的头发,面对他那双精明的眼睛,面对他严肃的气质,却总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什么都没多问,仅一句“回来了?”润研答道:嗯。他便转身进了办公室,万事如常。夏润研明白自己无需因失去至亲而获得华健的任何同情,可面对他对一场变故的轻描淡写,依旧在内心深处察觉到一丝丝失望。他始终是一个冷漠的中年男性。

如果爱一个人,却永远不确定对方是否也爱自己,是一种折磨。夏润研过往的几年里,尝尽了这种滋味。而自己无法确定对另一个人的感情,也不失是一种折磨。无论是面对华健,还是面对汐远,那种“不确定”的感觉都会在心头滋长起来,好像一条船,一直飘泊在黑暗的海面上,这种感觉叫人不寒而栗,尽管她再也不想尝试任何一种折磨。

要坦然面对自己,是欣研对她的期待,她把姐姐的话深深地记在心里。这些天里,她空下来就看欣研要献给蒋昱的这本摄影集。她设想着这一张张照片,将或宁谧或浓烈地铺在纸张里,被摆在喧闹的书店里,被一个陌生人轻轻拿起,不经意地翻开,读到里面的文字,手指抚过某张照片,也不知道陌生的读者会不会沉浸在其中,或是有机会探听到,这是一个美好的女人,十分用心地,要献给心爱的人的一份礼物。

夏润研曾梦想过开一次画展,可以没有任何观众,只有她和佟硕,走过一幅幅画,她讲解,他欣赏。这种确定的憧憬,她后来再也没有了。这辈子,也不会有什么机会开画展,就连一幅未完的作品,都不会再落笔继续。这是件无奈的事情,更不再有挣扎的意义。她只想随着时间的流逝,一切都可以淡去。她期待一切的一切,在车水马龙的街道,在万家灯火的黄昏,在动人的歌词里,在触景的剧集中,都可以开始变得平静。

所以,当叶笑蕾忽然来找她的时候,她接到她的电话,听她在电话里说些什么,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面对这个1米65,鹅蛋脸的Vivian,她不再感到惊慌,只是静静地听着她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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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11-10 13:36:20 |只看该作者
笑蕾的语气不徐不疾,却坚定地要以叙旧的名义见润研一面。夏润研无需第六感都知道笑蕾忽然打电话来,绝非叙旧那么简单。她更找不出什么理由来,为什么她要来见她?叶笑蕾清晨睁开眼睛就能见到佟硕睡在身边,夜里他们同床共枕,他会抱着她聊整个晚上,他们节假日一起出门旅行,他们周末会一起去商店挑选中意的商品,他们那么多年来,都沉醉在彼此的怀抱里。而她与佟硕,早已了断,没有任何交际,他们夫妻,比普通朋友都不及,又何必来找她叙旧?

夏润研没有告诉汐远,她依然与过往有所瓜葛。她称有个校友聚会,便收拾妥当出了门。约好的时间,还是润研先到。笑蕾选的这家咖啡馆人烟稀少,她要了一壶茶,静静地坐在窗边等。咖啡馆里懒散地飘扬着音乐,想要制造惬意的氛围。夏润研一直在留心从门外走进来的人,笑蕾走地越近,她就越来越感到气氛的紧张。这种体验,与很久以前,她拒绝到德国去如出一辙。她依旧是有点怵,这一块心理阴影仿佛随着这次见面又被渲染出更浓的色调。
叶笑蕾越来越艺术气息,也越来越精致。她与夏润研是截然不同的女人。一株是山茶花,一株是雏菊。但佟硕偏爱艺术家气息的女人,这点毫无疑问。她微笑地坐下来,眼神清澈万分。
“润研,还好吗?”笑蕾的语气委婉亲切。
“一切都好。”
“Good。”笑蕾点点头,冒出英文单词,佟硕的太太就应该是这样的角色,润研在心里想。没有什么比这样的语气更适合她。是赞美,是欣喜,是放心,却高高在上。
润研想要表现地自然点,她努力放大自己的听力,让身后的音乐传进耳朵里。她低着头抚摸自己眼前的杯子,没有直视笑蕾的眼睛。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她忍不住直接问。
“噢,没什么,就是很久没见到你了,今天是周末,佟硕出差了,我没什么事,就找你出来聊聊天。”
润研必须欣赏叶笑蕾身上浑然天成的优越感。她坐在眼前,甚至不需要如一般的女人那般,唤佟硕为“我老公”,那份青梅竹马的自信让润研几乎抬不起头来。
“你们有孩子了吗”她语无伦次地问。
“孩子?”笑蕾感到有些吃惊。
“嗯。”
“我们不打算要孩子。”她很快恢复了淡淡的口气。
“是吗?可是佟硕很喜欢小孩啊。”润研难以抑制自己的惊讶,在她的记忆里,佟硕很喜欢孩子,她一直设想佟硕将来会有一个男孩,继承他的眼睛、嘴唇,还有修长的手指。她要是见到这个孩子,会格外地疼爱他。她看着笑蕾的脸,收敛住了笑容。她不明白是自己的问题有错,还是对佟硕的熟悉让笑蕾感到不舒服。润研调整了一下坐姿,说了一句“其实,你们两个也可以再两人世界一段时间。”
“我没办法怀孕。”她的声音冷静地出奇,冷静地周围的空气都迅速凝固了起来。“我们几年前有过一个孩子,后来我打算出国,就做了手术,自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怀过孕。”叶笑蕾说这些的时候,仿佛在说另一个人的故事,她没有任何被触碰的难言,仿佛是在告诉润研,就算自己没办法做母亲,佟硕依然无怨无悔地娶了她。
“哦是这样。”佟硕不是什么事都告诉她的,这一点她最清楚。
“一开始觉得挺难接受的,后来我们就想通了,现在丁克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从她的口气,的确听不出任何缺陷的意思,她拥有他,已经是世上最有安全感的事情。这个男人,无论如何,都不会离开叶笑蕾。从大学军训见到她的第一眼开始,就注定了今天,就算他曾经流连于一株雏菊,也注定了要回到叶笑蕾身边,任凭她残缺抑或完美。
夏润研钦佩笑蕾的看透,她对生孩子这个事情,再也不遗憾。润研倒是在心里笑佟硕,不知道佟硕为什么从来没有向她提起这些,他对笑蕾,是出于责任感还是出于爱,对于润研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分别。也许他没告诉她自有他的原因,也许他是出于善意,深情这个理由,可以让润研更释怀,更彻底地退出吧。
自从遇见佟硕的那一天,她的心里就悬着一些小小碎片,它们悬着,很少划出锋利,却在一些时刻,轻轻地从心底滑落。而今,这些碎片,在他人有关佟硕的只字片语中滑落,隐隐地割伤自己。

“公司还好吗?”润研问笑蕾。

“呵呵,你还很关心北奥的生意。”叶笑蕾有备而来地笑了起来。

“你们已经上了正轨,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你在那里那么久,应该很清楚公司的情况,每一分钱都是佟硕很辛苦赚来的。”夏润研不知道为什么叶笑蕾会这样说。

“我知道。”

“他对物质的欲望很淡,这些年来,那么拼命,其实都是为了理想,也为了家庭。”

“我知道。”

“润研,我请求你,不要再来打搅我们。”叶笑蕾忽然倾过身子,用坚决却几近恳请的口吻对润研说,她的一只手几乎要伸过来抓住润研。夏润研听到这句话,如从梦境里幡然醒悟,立即将目光从茶杯移到了笑蕾的脸上,她能从叶笑蕾的语气中听出了急切,却完全没有料到,为什么还会有“打搅”的嫌疑。

叶笑蕾从寒暄到切入主题,完全没有过渡,她一定想要找到时机来发问,可却已按耐不住。她的目光炯然,却有掩盖不住无辜与哀伤在流淌。这的确不是简单的叙旧,她仿佛是谋划了很久,才有勇气放下身段,坐在她的面前,恳请她。

夏润研努力地在记忆里搜索,何处、何时,曾经有过“打搅”?她忍不住做了什么令人误会?她一定没有。她已经几乎忘记了佟硕的气息。

“打搅?”

“润研,我知道你为北奥付出过很多,可你已经离开了!”她的声音短促有力,按耐着爆发。

“你到底要说什么呢?我真的不明白。我和佟硕已经完全没有往来的。”

“我知道你们没有见过面。”

“那何来打搅?”

“我请求你!”她重复。

“你要我做的一切,我都已经答应了。我已经答应了,你还请求我什么?”

叶笑蕾没有接上来,呆呆地愣在那里,以深呼吸调整自己的情绪,她的锁骨一耸一耸。夏润研第一次见到她这个样子,无助而愤怒。从叶笑蕾忽然要从德国回来的那一刻,从佟硕要求润研离开公司的那一刻,她就已经知道,自己忽然变地多余。但是她今天第一次意识到,她曾经的存在,自始至终,都是眼前这个,她毕生羡慕的女人眼中的砂砾。没有一个人,愿意成为一个人眼中的砂砾,也没有一个女人,可以忍受感情里的杂质。没有人要故意伤害谁,却成了一辈子的敌人。

“Vivian,佟硕心里,谁重谁轻,你要比谁都更清楚。以前的事,都已经过去。他一直站在你身边,你真的不必再折磨自己。”

“他每天都在我身边,可是,你能明白吗?女人的直觉,我们两个,再也回不到过去的那种感觉。你能明白吗?”叶笑蕾追问。

夏润研被问地不知所措。她似乎有一些明白,可又真的不是很明白。是因为自己曾经的介入让叶笑蕾不再信任佟硕,总是充满怀疑,心中至今有一个阴影嘛?可是,她与他,真的不再有交际,不再有任何接触,一年四季,分分秒秒,连今天这样“叙旧”的机会都不会有。不安全感是可以通过这样的彻底决绝而修复的,佟硕为了她,斩断了所有与夏润研的牵连,他早就表足了态,没有什么值得她怀疑,以笑蕾的个性,以她对他的感情,她一定会宽容的,为什么今天还要重提旧事?纵然这样的不安全感来自于别处,叶笑蕾又何必坚定地把矛头指向一个早已过去的人呢?

“我们没有接触,你应该放心的。”

“我不是傻子。”叶笑蕾看着她,挤出了五个字。

夏润研听罢,无可奈何地从心里叹出气。这颗眼中的砂砾,她揉了那那么久,一直没有揉出来,这样的嫉恨,无论怎么解释,就算夏润研离开这个世界都还不会磨灭。这是这个女人的心魔。也许她积攒了太久的怨气,今天想要发泄。她也来了,听从了她的发泄。她只是感到阵阵心疼,为自己,也为叶笑蕾。她什么时候变地如此愚钝、不通透,她何苦被自己打败?

夏润研觉得很累,她挤出一个笑容,抓起外套,对笑蕾说:“我还有点事,先走了。”还没等她站起身来,笑蕾就拖出她,终于说出了“我不是傻子”的所指。

“今后,北奥的生意,不需要你关心。”

“你这是什么意思?”夏润研大惑不解。

“不要把你的东西压到北奥来,我们的庙还小。”

“我跟北奥没有来往。”她斩钉截铁地说。

“呵呵。”叶笑蕾松了手,冷冷笑了两声。

“你是说,佟硕压了我们公司的货?”

“我们根本没有客户的订单,要不是印着你的名头,怎么会进那么一大批?就算你有困难,也要看看,北奥有没有这个实力帮你。”

夏润研恍然大悟。为什么一场风波过后,她会在公司安然无恙?为什么那么走运?为什么华健没告诉她?为什么只有她一个人蒙在鼓里?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叶笑蕾的每一字,都掷地有声,“就算你有困难,也要看看,北奥有没有这个实力帮你。”一字一句,好像叶笑蕾狠狠甩在她脸上的进货合同,她就差对她说出“请你自重”这样严重的警告,而她刚才还一副面对她的请求无辜不解、坦然的样子。她忘了,叶笑蕾这样的女人,从来不会无事生非。

她僵硬地钉在了位置上,根本没法开口告诉笑蕾,这一切,她其实都不知情。她只是能感到叶笑蕾有直抒胸臆的快感与打地她哑口无言的畅快。她的不满完全有理可循,完全不是胡闹,她没有大吵大闹,已经算是极为客气体面。

她一定以为是夏润研去找了佟硕,她一定以为夏润研在艰难的时候,依旧忍不住想到了佟硕。润研没有再听清楚笑蕾说了什么,也许是嘱咐她不要在佟硕面前提起这次见面,也许是告诉她,这次他们已经帮了她,她该停步了。她再也没能听清楚。

夏润研不会的。她不会的。她不会去找佟硕。在这漫长的一生里,她不会那么做。直到有一天,离开人世,化为灰烬,她都不会让自己再次出现在他的人生里。与佟硕朝夕相处的年份里,她什么都没有留下。后来她选择了微弱的尊严,安安静静地离开。所以她不会回头,也不会用玉石俱焚的方式让他做一个选择,让做一个了断。她没有写一封辞职信,也没有问“你为什么不要我?”

那一天,也像此刻一样的天气。风刮地很猛,随后就下起了雨。夏润研一旦放掉自己,也许会去尝试,念在多年情谊,至少再考虑,再选择,到底选择与谁共度余生。可是她没那么做。面对佟硕,她不愿意去尝试,她分不清是自己骨子里残存的骄傲,还是对佟硕的无可奈何,她只知道没了这点尊严,她也无法收留自己了。她轻轻地提着自己,她知道最后的一点,不能泄露,直到远远地离开佟硕,好似一个甘心的失败者。

夏润研知道什么是五脏六肺都绞在了一起的滋味,她明白眼前的叶笑蕾可能也体会过。她没有力气在她面前解释,只是望着她扬长而去,她自己留在原地,好像一个甘心的失败者。
几年前的一个黄昏,夏润研突发奇想地问佟硕,“喂,要是我以后,穷困潦倒,走投无路,来投奔你,你会怎么样?”佟硕望着她,眼神好像坚定的大地:“我会竭尽一切所能的。”她知道那不是承诺,却开心了整个星期。后来,佟硕又对她说,“我们不会在财务上有任何的瓜葛,公司的股份都会与你结清。”她知道,说两句话的同一个人,其实都不曾说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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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11-10 13:36:50 |只看该作者
整个街道都被乌云笼罩,依稀还能听到远处的春雷声,即便下雨,天气也不能再寒冷。夏润研走出咖啡馆,幸亏手上有一把伞。她没有乘车离开,打开伞,沿着街道走了下去。她的一个失误,终于让佟硕有机会实现了“我会竭尽一切所能。”在曾经十分开心的那一个星期里,夏润研想象过许多次自己以后如何变得穷困潦倒,走投无路,如何获得佟硕救济,如何幸福感恩。她没有料到,佟硕就这样做到了,也没有料到,她撑着伞,在大雨里走着,看着双脚踏在雨中,一步一步数着脚步,无悲无喜,连甘心的失败者的滋味,都尝不到。

她没有打电话去感谢,或者去对峙。再或者,干脆痛哭流涕地冲着佟硕喊:“请你不要再羞辱我,请为我留一点自尊,我不需要你这样的帮助。”即便面对叶笑蕾有理有节又不假思索的偏见,她也不再感到委屈。处理了与叶笑蕾面对面时的一阵起伏之后,她愣愣地走了出去,沿着街道一直走。她没有一丝丝的感觉,不想告诉任何人,自己遭遇的这一切。从笑蕾的嘴巴里,她知道佟硕心里还有她,还在内心深处保留着她的位置,夏润研撑着伞,一步一步走在雨里,迟迟没有流下眼泪来。她只是任凭大雨飘散在自己的脸上,打湿了自己,她漫无目的地走着,没有具体的方向,脚步却不听使唤地无法停下,她的脑袋十分空白,没有悲伤,也没有欣喜,没有柔软,也没有纠缠。忽然间,刚才发生的一切,好像不是发生在她身上的故事,她只是低着头走啊走。

不知道怎么就走到了家附近的公园里。天色已经暗下来,却还没有全暗。雨依旧淅淅沥沥地下着,夏润研走累了,在公园,选了一个石凳子上坐了下来。黄昏这个点,公园里没有什么人,附近夜间的酒吧还没开门营业,加上雨天,只有飘零的叶子,从空中辗转地滑落下来,羽毛一般,落到她的脚边。她知道石凳子上很湿,却还是坐了下来,身体靠在椅背上,好像这个椅子,也与佟硕并肩坐过。他在那张椅子上说过“我最想做的事情,其实是写写画画,我并不喜欢跟人打交道的。或者,是过一种,无所事事的生活。”润研还清楚地记得,佟硕说这件事情的时候,微笑着的向往的表情。他看着她倾听,把她一把搂过来,把她的嘴唇上轻轻吻了一下,然后相视而笑。他们之间,有很多的回忆。一出电影,一出剧集,都可能引发两个人之间的回忆。回忆很多很久,很密集,很浓厚,却终还是会渐渐放弃。

夏润研坐在雨中,那一天,她知道心里的一个地方,就这样,悄然地,永远死去了。

在大雨里呆了很久,夏润研想到要回家。她一直撑着伞,却发现身上早已湿透,春天里,炸暖还寒,雨水顺着袖口,淌地她的双手双脚冰冷。她把湿透的鞋子脱在门口,开了门,发现妈妈急匆匆地迎出来,接过她的伞埋怨,你去哪儿了?润研见到母亲身后,站着汐远。她好像落汤鸡一样,赤脚站在门口,汐远惊呆地望着她。

“怎么淋那么湿阿?”他走过去牵她的手。

“雨太大了。”她应付。她的声音不像是淋了雨的无辜鬼发出的抱怨,只是一副自作自受。

“快去洗洗。”他摸到她的手冰冷。

夏润研赤脚,拖泥带水地走了进去,来不及问汐远怎么来了。等她洗完热水澡,换了衣服出来,看到汐远还坐在自己沙发上,来想起来问:“你怎么来了?”

“我打你电话总是没人接,我们说好要一起吃晚饭的,你忘了?”他的脸上,没有什么失望,就是有些疑惑。

“汐远来了很久了,给你打了无数电话,你一通都没接。”母亲充满了不满。

“唉呀,我没听到。”她抓起湿漉漉的背包,发现手机显示很多的来电。

“下午约了个朋友,结果一聊就回来晚了,忘了要跟你吃晚饭的。”她抬起头看着汐远。

“别出去了,就在家里吃了。”母亲已经开始铺桌子,晚餐就绪。

“嗯,好。”汐远笑着答应。

“对不起啊,真给忘了。”润研在他耳边说。

“你怎么淋雨了?”

“哦,我打不到车。”

“我帮你把头发吹干,会着凉的。”

汐远从浴室里拿了个电吹风出来,插上电源,让润研坐在沙发上,他的手,穿过她的头发,用暖暖地风,慢慢地给她吹。他连一句话都没说,就是用手指揉着她的头发。走了很多路,淋了很长时间雨,刚才洗澡,都没有缓过来,倒是这么一吹,耳朵先热了起来。夏润研感到身体渐渐暖了,将一只手搭在他只手上,踏实温暖的感觉,溢满全身。

“好舒服。”她由衷地感叹。

“不要顶着头湿发,以后老了,会头疼的。”

“也不要光脚,老了会风湿的。”他关了吹风机,用手轻揉她的头发。“真香。你头发的味道。”

汐远跑进屋,拿了双袜子,让润研在沙发上坐好,便帮她穿了起来。她坐着,看他替自己穿袜子,他没有说半句她的不是,只是认真地将袜子套在她脚上。她怔怔地看着他,假如日后,他们有了一个女儿,汐远会是一个多慈祥的父亲,小女儿,一定会继承他温暖的笑容,他会始终温柔地疼爱自己的孩子,无原则地疼爱。夏润研看着他,忽然觉得很困很困,她只想暖暖地睡上一觉,把一切都捕捉回身体里面,一切,都捕捉回来。汐远用一双手,捏了捏润研的一双脚,把掌心的温度都传递了过来。“好舒服噢。”她歪着头,将脸贴在他肚子上。

直到妈妈在客厅里叫他们,才懒懒地起身。四个人,坐在家里的餐桌边上吃晚饭。夏家很久没有这样的场景了。夏妈妈不停地招呼汐远,看着他吃地斯文又津津有味的样子,心头的充满温馨。润研的父亲,只是不停地笑着,这笑容,真是好久不见了。屋子外下着淅沥的雨,屋子里,暖着黄色的灯,夏润研将刚吹干的头发披散在肩头,替汐远盛汤喝。自从姐姐走后,家里再也没有那么祥和的气氛,4个人,轻轻地说着话,这欣然的气氛,全靠一个年轻的男人带动。润研坐在汐远的身边,融在他带来的空气中。这种融入,不是一朝一夕,却已经完全接受。她从前从来感受过,而这个夜晚,却一直能听到李汐远有力的脉搏的跳动。她从未如此想要依靠这种气场,好像一颗健康的树,没有委屈,直直地,顺着阳光生长,长地那么挺拔。

李汐远,其实一直都是这样的,不毛躁,也不冷漠,可是她从前花费太多的时间,在自己扭曲的想念中蒙蔽自己。李汐远,其实一直都是这样的,从一开始静静地开着车带着她绕,到此刻。这种安全感,让润研的眼眶几乎要湿润。

洗碗的时候,母亲在身边说,汐远啊,真是个好孩子。润研在旁边擦碗,肯定地点点头。她切了水果拿出去,见到李汐远正把一个遥控器拆开,润研走过去问:“怎么了?”

父亲在一边回答:“遥控器用起来不利索了,汐远说拆开看看。”

“你会不会阿?“

“就是里面积攒了点灰尘,用酒精棉球一擦就好了。”他合上盖子,对着电视机一按,果然好了,汐远满意地笑笑,把遥控器寄给夏父。夏润研看着他轻描淡写却是认真的样子,忽然在心里铺开了联想的画面:结婚以后,李汐远一定是一个什么都会做的丈夫。他不会只顾事业,饭来张口,以在外闯荡为借口,心安理得地把老婆扔在家里。他同时又清高,他的气质注定阻隔身边那些虎视眈眈的异性。有些男人,对女人们的秋波心知肚明,也时刻享受着,助长着那些温柔的传送,生就一双温柔的手,在女们人的背上肆意安抚。李汐远不是这样的人,他的分明是不需要刻意的,他让她充满了安全感。夏润研觉得十分庆幸,老天爷终于在她淋湿的时候,派来了一个李汐远。

她感到困了,浑身无力,想要去睡,她送汐远到门口。他让她赶紧去睡,关了门,忽然瞥见润研脱在门口的鞋子,全湿透了,瘪瘪地蜷缩在门口,怎么会那么湿?她今天跑那儿去了?他盯着鞋子,大惑不解,心中不知怎么地,浮现出那一天在超市,夏润研失魂落魄地把一排东西都撞翻了的情景,看着眼前的这双鞋子,不知怎么就毫无关联地让他想起了那个情景。李汐远心中泛起一丝难受,他收拢住表情,定定地看了几秒钟,垂下眼皮,离开了润研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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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11-10 13:40:25 |只看该作者
第二天,夏润研在办公室里觉得自己有点鼻塞,许是周末淋了雨的关系,便打电话给沈彦,一来是想要早点离开不通风的办公室,二来是很久没有与沈彦见面。她们约在一起吃晚饭,沈彦一见面就掏出一个人的名片,指着上面对润研说:这是我的一个朋友,她在找一个人管理画廊,我想来想去,你可以去试试看。润研接过名片:环艺画廊合伙人,何淡如。

“这个人的名字,一听就是个艺术家。”

“你也是艺术家,你们准投缘。”

“我很久没画画了。”

“基础还在的嘛。”沈彦咕咚咕咚地把一大杯水一饮而尽。

润研把名片放进自己的包里,说了句:“那我考虑考虑。”

“你怎么样啊?”润研笑着看着埋头吃东西的沈研,“你吃东西慢点。”

“最近事情很多,分秒必争。”

“怎么了?”

“我要搬家了。”

“啊?你要搬去那儿?买新房子了?”

“不是。”这时,沈彦才把头抬起来,“我要移民了。”

她每一次都这样,做决定从来不会与任何人商量,她结婚,她离婚,她放弃对华健的追求,现在她要移民,作为最好的朋友,夏润研只有第一时间得知消息的特权,却从来无法参与每一个决定的形成。

“你要移民?为什么?怎么那么突然?”

“嗯,去温哥华。”

“你一个人吗?”

“是。”

“你什么时候想到的这事儿?”

“也申请了不少时间了,前一段签证才下来,因为欣研的事儿,我还没来得及告诉。”

“你怎么会想到要移民去加拿大呢?那儿那么冷,你又是一个人去。”

“润研,你还记得那一段我在英国的日子吗?”

“记得。你也是说走就走了。”

“我觉得自己挺适合呆在国外的,日子过地简单又舒适,一个人自由自在,无牵无挂,总之就是很想换一个环境,所以就去咯。”沈彦耸了耸肩膀,神情看起来十分松弛,好像已经沾染了异乡的表情。

“我真的是感到很突然,你这一走,要多久才会回来?”

“我打算在温哥华安家了,不过我会时常回来的。”去意诀诀。

“你的心,总是那么硬。”润研听到这个消息,眼泪止不住已经流了下来,灯火辉煌的餐厅里,她顾不得自己的失态。沈彦掏出纸巾,挪到润研身边的位置,为她擦了擦眼泪“傻瓜,哭什么,又不是永远见不到了,你想我了,就飞过来。”

“为什么要去啊?”她泪眼朦胧地看着她。

“我真的想换一个环境。”她的眼神里,并没有将要有大变化的激悦,只有一种莫大的平静在躺在那里。

“都没有人照顾你,加拿大那么冷,有什么好?”她努力为她寻找各种不应该去的理由,沈彦听到润研说没人照顾自己这个理由,不禁更坚定了自己的去意。对于沈彦来说,这并不是什么大事。她向来冷静,独立,康复力一流,她不会让自己钻在失落里,对她来说,唯一珍贵的,就是光阴。她的确想要换一个环境,逃开过往那些不开心的事情也好,逃开这个她厌倦了的地方也好,新地方总会有新的机遇,此处已没什么值得留恋。

唯一留恋的,也许就是那个曾经是她儿子的小孩,还有夏润研这个好朋友。她看着她因为想要挽留又知道自己挽留不住而发自内心地哭了出来,心中不禁也觉得伤感了起来。

“你什么时候走?”

“还早,起码还有两个月。”

“这两月,我一定要多陪陪你。”

“一定的。”她又抽出一张纸巾给润研,自己让眼泪融在了眼底。“你还记得吗?那一天,梁衡跟你分手,你也哭成这样。”

提起那一天,夏润研惊觉时间已无声无息,流走了十年。这一次要远走高飞的,却是沈彦。

她挚爱的人,一个个从她生活中淡出,从来都无力挽留。而往后的几十年,再也不会出现类似的人物了,不知道是谁的错。她没有想过,姐姐离开会如何,欣研忽然走了。她也没想过,沈彦离开会如何,沈彦忽然要走了。她还来不及设想那些没有她们的日子。

沈彦何尝不像一个姐姐。懂事体贴,顽强踏实。她的无奈与辛酸,一直很少在人前渲染,她总扮演着一个“耐”的角色,习惯了自己抚平自己。这就是润研虽然与她亲密,却并不能解读她内心的原因。事实上,谁都不能。夏润研其实一直有双生子的优越,这种优越,除了来自自己的姐姐欣研,很大程度是来自沈彦的。因为有人比她上进入世,她便心安理得,潜入自己的世界,因为有人承担了社会责任,她便可以让自己冷门一点。而沈彦却没有保护伞。

回家路上,润研想起沈彦,十年来的点点滴滴,越来越觉得心痛。她算是没有好好关心过她,沈彦太不易了。一想到她一狠心要把自己送到那个冰天雪地的国度,夏润研的鼻子又一酸。她的感冒变地越来越严重,五官仿佛全部塞了,头晕目眩,却有一个压都压不住的念头,她让司机调转了车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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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11-10 13:43:19 |只看该作者
华健打开门,见到是夏润研站在门口,不免觉得有些意外。

“润研?”

“我有事找你。”

“进来吧。”

她看到他一个人在灯下看书,十足清心寡欲的君子,瞬间气不打一处来,又不是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了,为什么不重新试试看接受别人呢。他泡了杯茶走出来,看见她一个劲地在擦自己的鼻子,眼睛水汪汪的,整个耳廓通红。

“什么事?”

“沈彦要走,你知道吗?”

“我知道,她告诉我了。”

她没料想他已经知道了,她糊里糊涂地听着华健用惯有的方式回答她的问题,那个声音听起来很远。

“你知道!”她听到他的回答,声音高了八度,“那你为什么不留她?你知道沈彦的心思,你为什么不干脆点?”

他陷入了沉默。夏润研那一刻简直烦透了华健的深沉。佟硕那件事,他也一定是知道的,他没准还清楚地晓得他们的关系,却一样也没告诉她。

夏润研也不知道该怎么质问,只是觉得火冒三丈,她不知道来此地干什么,若是来讨说法的,一拳打过去,对面的人,连挡的这个动作都没有,简直没有心肠。她只是替沈彦感到憋屈,一度认为他们在秘密恋爱,这男人却无事一身轻,弄地好象是人家沈彦犯了错,需要用逃离来赎罪,可真是水来土淹的人才。她看到华健好像一块岩石站在自己面前,她以前从来不否认华健有一种特殊的气场,可他的不痛不痒,难以捉摸叫夏润研觉得闹心,也更为沈彦觉得难过。

“你要我怎么留?”他缓缓地来了一句。夏润研在来的路上,只有一个念头,她明白华健是一定能留住沈彦的,他可以给她幸福,他们是般配的。所以她冲动万分,她不想在电话里问,连夜就跑来了,哪怕点也要点醒华健。她想对沈彦的幸福有所贡献,哪怕这种行为会让华健觉得她自作聪明。华健这样的人,是需要有人进攻的,否则他永远都不会。她愿意为了沈彦宣战,哪怕被他耻笑。

可华健严肃地站着,问了她一句“你要我怎么留?”夏润研顿时像一个泄了气的球,她认定自己所做一切徒然。华健压根不是她能点亮的。

她打算立即走人,她觉得浑身发冷,骨头酸疼,脑门发热,已经没了能力做成功说客,再下去,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便立即站起身来。

“我走了。”垂头丧气地往外走。

“润研。”华健在身后叫住她“你身体不舒服?”
“没有。”她轻声而干脆地回答。

“我送你。”华健边说边去抓外套。

“不用了,我走了。”夏润研几乎是跑着出了华健的家门。

出了门,立即拦了部出租车,坐上去,夏润研发现自己连回头的胆子都没有。她从心底里感到很不安,不知道是因为自己唐突,担心着会有什么弄巧成拙的后果,还是怕华健坚持要送自己,会跟出来。她坐在出租车里,确定车子开动了,忍了很久的眼泪才从眼眶里“哗”地流出来。

她怕前面的司机会发现,便把脸别过去,望向窗外,车子驶上高架桥,夜里的交通已经不再拥堵,车轮“哗哗”地在路上快速地行使着,整个城市终于安静下来,高楼林立,星星点点。她别过头去,想要止住泪水,可是,越是目光放地长远,眼泪越是汹涌地流遍了一整张脸。她能感觉到温热的泪水,静静地流着,不是抽泣,也不是嚎啕,而是无声无息,却模糊了整个双眼。自从得知沈彦即将要离开,她心里就轰然又塌了一块。不知道为什么,她一再想起,很久以前有一个朋友曾告诉自己,加拿大阿,真是没有人烟,车子开半个钟头,都见不到另一辆车。她想象着沈彦到了那里,一个人,漫天飞雪中开一个车,半天都遇不到一个人,就觉得无比心疼, 她不知道为什么沈彦去那里。但她知道,这个结局,已经是一个深思熟虑的决定,可依旧感到十分难过。

她毫无头绪地想要为沈彦做一些事,然而从华健家里出来,她再一次发觉,绝不是一个人的言行举止,在华健身上穿梭。他又是这般忽冷忽热,忽近忽远的独一无二。她分不不太清楚是敬畏还是抵触,是距离感中的安全还是被华健击中的狼狈,很多情绪混在一起。她并不知道华健适合谁,是不是沈彦的好归处,她只知道华健不是一个轻佻的人,就像是山峰上遇见的登山者,阳光、友好、踏实、纯洁。她对此确认无疑。而如果他爱沈彦,能安静地一同生活,谁都会得到莫大的幸福。她也对此确认无疑。

可更多的时候,华健处在一个夏润研完全走不进去的世界,她其实完全不了解他,好似心里有大段大段阴暗的人,她相处起来都力不从心。

夏润研一直是活地十分简单的人,对于准确感知他人心事的事,她以前不在行,如今也不见得长进了多少,更别提什么直指人心、手到擒来。她也没有想法要改变自己,她不是那种很愿意聆听化解男人心事的人,即使化解了,也不会以此为荣。那些明里暗里,男人世界里解药般的女人,夏润研从来也不羡慕。任凭这些年,她被佟硕镇压地节节败退,依旧憨憨的,也不打算让自己变成懂得对付男人的聪明人儿。而华健身上,的确有很奇怪的力量,夏润研无法否认那一种力量。她总是觉得不安,越相处越觉得危险,这压力是自己给的,然而,每当面对一个无法一目了然的人,夏润研就有些没有方向,她内心其实愿意去了解,只是,一再地没了天赋。

夏润研直到第二天才意识到自己泛的傻气。华健与沈彦,都属成熟派,完全不是她能够撮合的,她能够拆散的。而沈彦,如果只是想要找一个单纯温暖的伴,也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她关心则乱。但愿华健一觉醒来,已经什么都已忘记。

华健没睡着。润研忽然来,多少打断他。看了一半的书,扔在了一边,等她离开,他才又静静地坐了回来。“你为什么不留她?”这个问题很是突然,华健给不出答案。等到润研走掉,这种“突然”散去,脑袋得以清醒,他才有了一点答案。

也许夏润研是对的,应该要留住沈彦。这个好女人,一个人要去那个远的地方,从陌生的地方重新开始,难怪夏润研会跑来。这个好女人,进退两难,却只把最大的难题留给自己。她要走,周遭的人,都会觉得心疼。她是夏润研的好朋友,是值得夏润研为她来争取的人。沈彦前几天把自己的整套厨具全部送来了华健的厨房,算是用很自然的方式完整他们之间的交情,也顺便来道别。她来用过他的厨房,如今她要走了,便把一切能在厨房用的,留给他。情理、逻辑上都通顺,自然。他欣赏沈彦的态度,经历了徐靖,大多女性都没有进攻性了。他们好像君子之交。他十分欣赏沈彦妥贴的样子,两个人的距离,舒服也平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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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11-10 13:44:04 |只看该作者
华健打开门,见到是夏润研站在门口,不免觉得有些意外。

“润研?”

“我有事找你。”

“进来吧。”

她看到他一个人在灯下看书,十足清心寡欲的君子,瞬间气不打一处来,又不是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了,为什么不重新试试看接受别人呢。他泡了杯茶走出来,看见她一个劲地在擦自己的鼻子,眼睛水汪汪的,整个耳廓通红。

“什么事?”

“沈彦要走,你知道吗?”

“我知道,她告诉我了。”

她没料想他已经知道了,她糊里糊涂地听着华健用惯有的方式回答她的问题,那个声音听起来很远。

“你知道!”她听到他的回答,声音高了八度,“那你为什么不留她?你知道沈彦的心思,你为什么不干脆点?”

他陷入了沉默。夏润研那一刻简直烦透了华健的深沉。佟硕那件事,他也一定是知道的,他没准还清楚地晓得他们的关系,却一样也没告诉她。

夏润研也不知道该怎么质问,只是觉得火冒三丈,她不知道来此地干什么,若是来讨说法的,一拳打过去,对面的人,连挡的这个动作都没有,简直没有心肠。她只是替沈彦感到憋屈,一度认为他们在秘密恋爱,这男人却无事一身轻,弄地好象是人家沈彦犯了错,需要用逃离来赎罪,可真是水来土淹的人才。她看到华健好像一块岩石站在自己面前,她以前从来不否认华健有一种特殊的气场,可他的不痛不痒,难以捉摸叫夏润研觉得闹心,也更为沈彦觉得难过。

“你要我怎么留?”他缓缓地来了一句。夏润研在来的路上,只有一个念头,她明白华健是一定能留住沈彦的,他可以给她幸福,他们是般配的。所以她冲动万分,她不想在电话里问,连夜就跑来了,哪怕点也要点醒华健。她想对沈彦的幸福有所贡献,哪怕这种行为会让华健觉得她自作聪明。华健这样的人,是需要有人进攻的,否则他永远都不会。她愿意为了沈彦宣战,哪怕被他耻笑。

可华健严肃地站着,问了她一句“你要我怎么留?”夏润研顿时像一个泄了气的球,她认定自己所做一切徒然。华健压根不是她能点亮的。

她打算立即走人,她觉得浑身发冷,骨头酸疼,脑门发热,已经没了能力做成功说客,再下去,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便立即站起身来。

“我走了。”垂头丧气地往外走。

“润研。”华健在身后叫住她“你身体不舒服?”
“没有。”她轻声而干脆地回答。

“我送你。”华健边说边去抓外套。

“不用了,我走了。”夏润研几乎是跑着出了华健的家门。

出了门,立即拦了部出租车,坐上去,夏润研发现自己连回头的胆子都没有。她从心底里感到很不安,不知道是因为自己唐突,担心着会有什么弄巧成拙的后果,还是怕华健坚持要送自己,会跟出来。她坐在出租车里,确定车子开动了,忍了很久的眼泪才从眼眶里“哗”地流出来。

她怕前面的司机会发现,便把脸别过去,望向窗外,车子驶上高架桥,夜里的交通已经不再拥堵,车轮“哗哗”地在路上快速地行使着,整个城市终于安静下来,高楼林立,星星点点。她别过头去,想要止住泪水,可是,越是目光放地长远,眼泪越是汹涌地流遍了一整张脸。她能感觉到温热的泪水,静静地流着,不是抽泣,也不是嚎啕,而是无声无息,却模糊了整个双眼。自从得知沈彦即将要离开,她心里就轰然又塌了一块。不知道为什么,她一再想起,很久以前有一个朋友曾告诉自己,加拿大阿,真是没有人烟,车子开半个钟头,都见不到另一辆车。她想象着沈彦到了那里,一个人,漫天飞雪中开一个车,半天都遇不到一个人,就觉得无比心疼, 她不知道为什么沈彦去那里。但她知道,这个结局,已经是一个深思熟虑的决定,可依旧感到十分难过。

她毫无头绪地想要为沈彦做一些事,然而从华健家里出来,她再一次发觉,绝不是一个人的言行举止,在华健身上穿梭。他又是这般忽冷忽热,忽近忽远的独一无二。她分不不太清楚是敬畏还是抵触,是距离感中的安全还是被华健击中的狼狈,很多情绪混在一起。她并不知道华健适合谁,是不是沈彦的好归处,她只知道华健不是一个轻佻的人,就像是山峰上遇见的登山者,阳光、友好、踏实、纯洁。她对此确认无疑。而如果他爱沈彦,能安静地一同生活,谁都会得到莫大的幸福。她也对此确认无疑。

可更多的时候,华健处在一个夏润研完全走不进去的世界,她其实完全不了解他,好似心里有大段大段阴暗的人,她相处起来都力不从心。

夏润研一直是活地十分简单的人,对于准确感知他人心事的事,她以前不在行,如今也不见得长进了多少,更别提什么直指人心、手到擒来。她也没有想法要改变自己,她不是那种很愿意聆听化解男人心事的人,即使化解了,也不会以此为荣。那些明里暗里,男人世界里解药般的女人,夏润研从来也不羡慕。任凭这些年,她被佟硕镇压地节节败退,依旧憨憨的,也不打算让自己变成懂得对付男人的聪明人儿。而华健身上,的确有很奇怪的力量,夏润研无法否认那一种力量。她总是觉得不安,越相处越觉得危险,这压力是自己给的,然而,每当面对一个无法一目了然的人,夏润研就有些没有方向,她内心其实愿意去了解,只是,一再地没了天赋。

夏润研直到第二天才意识到自己泛的傻气。华健与沈彦,都属成熟派,完全不是她能够撮合的,她能够拆散的。而沈彦,如果只是想要找一个单纯温暖的伴,也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她关心则乱。但愿华健一觉醒来,已经什么都已忘记。

华健没睡着。润研忽然来,多少打断他。看了一半的书,扔在了一边,等她离开,他才又静静地坐了回来。“你为什么不留她?”这个问题很是突然,华健给不出答案。等到润研走掉,这种“突然”散去,脑袋得以清醒,他才有了一点答案。

也许夏润研是对的,应该要留住沈彦。这个好女人,一个人要去那个远的地方,从陌生的地方重新开始,难怪夏润研会跑来。这个好女人,进退两难,却只把最大的难题留给自己。她要走,周遭的人,都会觉得心疼。她是夏润研的好朋友,是值得夏润研为她来争取的人。沈彦前几天把自己的整套厨具全部送来了华健的厨房,算是用很自然的方式完整他们之间的交情,也顺便来道别。她来用过他的厨房,如今她要走了,便把一切能在厨房用的,留给他。情理、逻辑上都通顺,自然。他欣赏沈彦的态度,经历了徐靖,大多女性都没有进攻性了。他们好像君子之交。他十分欣赏沈彦妥贴的样子,两个人的距离,舒服也平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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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7#
发表于 2014-11-10 13:45:22 |只看该作者
而夏润研,也是好女人。从华健第一次见到她的画,第一次听她说话,就感知到这个女人与商业区里那些中午举着钱包出去吃饭的白领女性是多么地不同。他对她的偏爱,源于她的谦让气质。她从来不争取,倘若争取,也是为别人。她不入世,那些纷扰的话题,她很少参与。然而,华健总是觉得她眼睛里有一种很倔强的忧愁,怎么都散不开。

他从来没见过夏润研放松过,她好像一直提着一口气,生怕破坏了气氛。他见过夏润研与李汐远在一起的样子,夏润研好像是汐远的一个梦想,李汐远的一颦一笑,都好像仿佛对待稀世珍宝一般,他们是如此的般配。可不知道为什么,夏润研就算是与这样一个暖阳一样的男人在一起,她眼睛里的忧愁,还一直都在。华健最不明白,夏润研好像始终是为别人贡献欢颜。一个真正快乐的人,不会是这样的。楚格峰上,她凝望远处,眼中的薄雾,透露给了华健,夏润研不是真正快乐的人。今晚,这一层忧愁格外地深,是为了别人而来。

华健坐在沙发上,夜很深很深,依旧没有睡意。错过了入睡的时机,他就不再能睡着。他早已老了,什么事情,都在心底平静地徘徊。华健并不了解夏润研,她的私事,她的心愿,他都不太清楚。只是他一直很想帮助这个女孩子。她知道她身边有一个李汐远,谁都无法取代,他并非想要逾越,可这样的一个李汐远,尚无法真正让夏润研放下心来。他清楚这些,他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大多时间,华健把自己交给了图书。很多很深的夜,他都一个人在阅读。这是多年来的习惯,艰难的日子,平静的日子,他都会阅读。他曾在某一些过分寂静的时刻,或者书中的章节索然无味的时候合上书,偶尔想象着,周围有一个温柔的伴,为他轻轻地把书拿走,他不再对着一堆纸张,而是有着轻快的交谈。他想象过那双轻轻从他怀中抽走书的双手,出现的,总是夏润研。

可是,他已经老了。见到李汐远之后,他想把那层想象也轻轻掩埋了,什么都要沉住气。被时光剪裁过的人,男女感情再也不是什么需要力争完美的事,连失望也被掩埋了。他明白润研的意思,与沈彦在一起,并不失为错误的安排。但他在那些片断,从未想象过沈彦是那个人。他也许需要时间,然后在更老的时候,在需要陪伴的时候,重新娶一个太太。

若不是失去了睡眠,华健也许还没意识到,这一夜翻过,是他36岁的生日了。他无法预料这世上有多少人会记得这个日子,连他自己都几乎忘了。“生日快乐”并非弥足珍贵的语言,却在那个晨昏交错的时段,有一些感触。他意识到,自己与夏润研,其实都不是真正快乐的人,他们的区别,仅仅在于,他较之,更接受,更平静。更愿愈合而已。

第二天,的确好像什么都没发生。华健在晨会上见到润研,依旧说“早安”,他依旧召集部门开会,依旧一个方案修改30次。润研看着发件人为Jack的邮件一封一封地飞进来,这样的日子,一尘不变。这个行当,她做了很多年,兢兢业业,无穷无尽。这一天,看着办公室里来来去去的人,忽然倦意涌上心头,对着华健紧闭的办公室大门,她有一种猜不透那扇门背后是什么,自己却被一览无余的心慌,是时候去避避风了。她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名片----环艺画廊合伙人,何淡如。

何女士语速很慢,一听是润研,显得热络起来,想必沈彦早已推荐过。隔几天见了面,彬彬有礼的淡如女士还提起了Allen,润研这才想起来是蒋昱的姐夫。

“Allen提过你,后来沈彦也推荐你,所以我叫他们务必把这个人才为我留着。”淡如女士笑地好像花瓣一样。她领着她在新画廊里来回了好几遍。

“谢谢,我的确没有什么经验。但是愿意尝试。”夏润研喜欢这个地方,若真能谋得一份工作,是再理想不过的事。

“看到你,我就放心了。你加入,是我们的荣幸。”她的工作运气一直不赖。

两只白皙的手,伸过去一握,宣雅的日子,家具业的日子,算是都要结束了。

夏润研连夜写了一封简单的辞呈,发到了华健的邮箱。她在电脑前呼出一口长气,下决心,其实并非是很艰难的事,特别这个决定对谁都好。她记得上一次是被迫的离开,这一次算是自愿的。但这天夜里,她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安眠,还是睡地很浅显,辗转了半夜。早晨醒来,还是有些忐忑,忽然要辞职,华健会怎么回应?她急切地要离开会不会日后舍不得?答案又有点不明了。

李汐远早就说过会支持她的。以后,任何业界风云,都与她无关。

一大早华健就把夏润研叫进了办公室。

“你做地不开心?”

“我想换一个环境。”

“是因为什么?因为我吗?”华健显然不接受润研的理由,他直接追问,顾不上拐弯。

“不是,我想换个工作,我要去画廊工作。”

他锁着眉头,忽然沉默不语。

“Jack,不是因为任何人。”她打破沉默。

“润研,如果你不在……”他竟失去了老板的架势。

“Jack,完全与你无关,在你这里,我做地很开心,真的。”她不愿意让他发现是因为别的缘故,她只想要迅速地离开。

“那为什么要走呢?”夏润研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华健,焦急、无助。

“我想离开这个行业。”

华健再一次沉默。“你让我想想。”过了半晌,他低着头冒出一句,好像一只受伤的狮子。夏润研央求自己不要软弱,她看着他,无法正视。

“Jack,我知道你对我很好,我已经决定了,对不起。”

“你让我想想。”他双手抱成团,放在胸前。

“好,我会把手头所有的项目都做好再走。”

她退出他的办公室,耳边只有那一句“润研,如果你不在。”她没有料到华健会表现地这样的沉重。他与佟硕那么像,却又是完全不一样的。他挽留她,失去主张地要挽留她。这种挽留,夏润研是明白的,不是出于挽留一个人才,用高薪与升职为条件,他全心全意想要留她在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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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8#
发表于 2014-11-10 13:45:49 |只看该作者
夏润研觉得很抱歉。是华健一直给她最大的空间发展,也一次次为她挡事儿,到现在,却好像是他要失去一双手一样。可是她不得不走,为了避免一切。避免再次遇见佟硕,避免自己的好朋友因为她的存在而要远走他乡。这个决定,对谁都好。她知道离开华健很不义,但那种不在意料中的不舍,直到退出华健的办公室才涌上心头。她不知道怎么做才对,完全不知道。她真是感到厌倦了,对自己的迷茫。正在发呆,汐远的电话来了。

“我辞职了。”

“嗯,什么时候last day?”

“华健还没批。”

“他失去左右手,肯定不愿意。”汐远只知道夏润研是个能干的、受老板喜爱的设计师,他并不知道夏润研是怎么想的。

“估计做完手头的项目才会走。”

“以后,我就去画廊接你下班。”他乐呵呵的,完全体会不到润研电话那头的沉重。放下电话,她眉头一直没有展开,她看着对面华健的房间,紧闭的房门,那扇门后面,是夏润研挥之不去的,华健无奈、失望、涣散的眼神。

她咬了咬牙,打开电脑,把自己放进了设计图纸里。这是目前唯一能专心做的事。

115  

杭州别墅的单子,也许是夏润研在家具行业最后的作品。她想要排除了杂念,清理了头脑,开始想。夏润研一直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午饭时间也不见人。然而,工作其实没什么进展。她把电脑里一个个文件夹打开看,想起了从前的很多客户。那些顺利的,不顺利的,挣钱的不挣钱的,荣耀的不荣耀的。她回忆了一整天。真的要走了,彻底地离开,心情复杂,但比前一次却平静了许多。

正要下班,手机里冒出一条短信:你找我?发件人显示为蒋昱。他回来了,夏润研立即跳了起来。她拿起电话就拨了过去,几秒钟后就接通了。

“你在哪儿?”

“昨天刚回来。”

“我有事儿找你,可以见面吗?”

“我在家,你随时来。”

“我今天就过去找你。”

“好。”

电话挂了。蒋昱很平静,声音一如既往,听不出什么异样。夏润研关了电脑就往外跑,生怕见不到他,他又要失踪大半年。

门一开,先冲进眼帘的是欣研的照片,大幅地挂在客厅的墙上,笑靥如画。再看到的是蒋昱。从头到脚小了一圈儿,又黑又瘦,精神尚佳。

“进来坐吧。”

她踏进了房门,这里充满了熟悉的味道。唯一不同的,是欣研的照片摆在这个房子的各个角落。每一个转身,都避免不了。蒋昱让自己的栖身之地充满了欣研的痕迹,他打算在过往里不出来了。看到眼前的情景,夏润研彻底地放弃了要追究他的责任,哪怕是一点点。蒋昱这一生,与欣研相伴的时日并不长久,然而,回忆足以弥漫一生,他再也触不到充斥在他周围的这个女人,这很残酷。

蒋昱的眼神有一种说不出的静。既不是悲伤也不是空洞。他静静地看着夏润研,目光碰到那些照片的时候,会闪动一下,夏润研可以强烈地感受到那种转变。他把眼神再转向润研,就又黯了下来。他呆在回忆里面,不肯出来了。

“姐姐说,你找我很急,什么事?”

“欣研生前,把你的照片推荐给了出版社,现在,你的画册已经等待出版了。每一张照片,欣研都附了文字,她打算给你一个惊喜。出版社要你的确认,才会出版。这个U盘里面,有这本书稿。”她从包里掏出一个U盘,递到蒋昱手中。

蒋昱接过U盘,呆了几秒钟。随即,微笑了出来。这表情着实出乎夏润研的意料。很少见到蒋昱的微笑,她坐在他面前,看着他的笑溢在脸上,有些不解。她原本以为,他会恸哭或者情绪激动,可是他却轻盈地笑了出来。

“夏欣研,我就知道你有这样的心意。”他盯着手里的U盘喃喃地自语,“你真好。”,他笑着旁若无人。

夏润研顷刻明白了。姐姐在这里屋子里,没有走。蒋昱没有打算要离开了,欣研一直都在。她从心里涌起了一阵酸楚。

“你看一下吧,尽快给出版社一个回音。”

“欣研她对我很好。”他的声音温柔地与外表好不匹配。“我再也遇不到这样的女人了。”依旧自语。

“蒋昱,我们都很难过,但生活依旧要继续的。”润研试图安慰他。

“我现在很好啊,我会一直陪着她。”

欣研没有错,夏润研在这一刻,终于明白了姐姐为什么会如此突破地爱蒋昱。他们虽然短暂,可的确是十分相爱的。爱不爱,与时间毫无关系。她不知该如何面前眼前的景象,只能告辞,把回忆的时间,留给蒋昱一个人。

“润研,你姐姐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我从来没遇过那么美的女人。”他抬起头来述说。

“姐姐值得你爱。”

“她让我重生过,是不可代替的。你知不知道?”他殷切地问。

“我知道。”润研退开了蒋昱的家,一个人走在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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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11-10 13:46:06 |只看该作者
不可代替。在这个世界上,找到那个不可代替的人,难度太高了。虽然从概率的角度,与自己无比契合的人,可以有几万个。然而,不可替代,就是换一个人,换一个地方,哪怕生地一模一样,都绝对无法重复的。好像是一种气息,离开了,另一个人就很难存活。夏欣研与蒋昱,看起来十分地不般配,可他们却认定了彼此是不可代替的人。这种不可代替的情感,让他们又变成了完全一模一样的人。因为不可替代,他们彼此心上的旧伤,都愈合了。因为不可替代,他们爱地无比自然,可以为对方做任何的尝试,也好像已经爱了半辈子那么熟悉。他们是完整的个体,却因为不可代替的感情,浑然天成。润研感到深深的惋惜。老天太会开玩笑了。

她走着走着,不经意地掏出手机,给汐远去了一个电话。

“刚才见到蒋昱了。”

“他回来了?怎么样?”

“看起来很平静,但整个人还是留在了过去。不愿意出来了。他说,欣研是一个无法代替的人。汐远,世界上真的有不可代替的爱人吗?”

“有啊。”

“真的?”

“当然。就好像你。我就是会特别放心不下你,别的人,我怎么也没有兴趣。这应该就是不可代替吧?”

“你为什么那么爱我?”

“因为你是你。”

“汐远。”

“什么?”

“你对我真好。”

“应该的。嘿嘿。”

汐远的一句“我就是会特别放心不下你”,狠狠地在她心上撞了一下。

2009-06-10 | 116
李汐远生来就是一个不会对夏润研感到失望的人。想到此,润研在心里忽然感到一阵惶恐,忐忑过去的那些日子里,汐远或许会因为某一个微小的事件产生了失望而离她而去。可时光即便没有倒流,他还是在那里,刚挂了电话,言语里充满了温暖,仿佛无论她做了什么,他都会表示欣赏。没有什么人,会放心不下她。就算心里放不下,面对她,也会选择放心放手,看着她走掉。
夏润研太过要强,只有李汐远知道她的弱。无论她做了什么,都是他的珍宝。
留在房子里的蒋昱,将润研留下的书稿在电脑上打开。出版社的编辑已经将所有的图片与文字都整理出来,蒋昱第一次见到自己的照片出现在这些精心的排版。看到图片之外的文字,他的思绪开始游离,游离至过往的几个月,他无须多想,所有的细节就明晰地闪现。那些夏欣研写下的句子,他其实都是听过的,听欣研亲口说过的,有些明明出自他自己。他一页一页地翻看,一切都已经足够完美。他的泪水并没有模糊出视线,只是平静地关上那个PDF文件,然后在Email里打出一行字:此书献给最心爱的夏欣研。然后按了发送键,发给了夏润研。
明明是她赠予他的礼物,最后却颠倒了过来。润研见到蒋昱的回信,泪水又模糊了眼睛。还没来得及收拾这份情绪,华健的邮件也跟着进来,他同意她的离职,并祝福她的前程。佟硕与华健,基本是一类的人,他们最终都不会挽留,或者,认定了一切都是挽留不了的。他们都怕事情在他们手里失控,所以选择最安全的方式。对待夏润研,他们也是一样的表现。那么要强的夏润研,不会为谁停留,不如就体面地祝福她的前程。
夏润研收到邮件呼出一口长气,也没有感到失落。自己的老板,最终没有挽留自己。可也不必感到失落,否则,反而会觉得烦心。只是,白天华健在办公室的表现,的确是有些过激。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他呢?润研看着他的邮件,开始相信这个写邮件的华健,才是真实的他。人的性子,是很难改变的。他作为一头受伤的狮子,也只会自己添完伤口后继续爬起来。他试图挽留,却始终还是清醒地给予了祝福。也许他终会碰到一个人让他失去理智,然而这个人,不是夏润研,也不是沈彦。也不知道是谁,也许已经离世,也许还没诞生。
夏润研回了邮件给老板,谢谢他的理解与这么长时间以来的支持。邮件一旦发送,心中那些交错的情绪也要抚平了。她甚至开始笑自己对华健那些莫名其妙的情绪,不安羞涩,也不知道是什么情绪,是欣赏吧?也许只是因为熟悉,然而他最终是陌生的,十分复杂。如今,都是可以回收的。她可以迈开了,那些过往岁月也正式要挥别。她终于做到了,如释重负。
仿佛所有人的的生活,在30岁开头的年份里,悄然有了改变。沈彦定好了单程的机票,到处与人话别。不少人来挽留她,却都只能是说说而已。挽留不住,从来不是因为不当的,不够深情动人的语言,而是面对的那个人,是否有力量。汪旭说好会带着孩子在她走的那天去送她,沈彦没有异议,一切好像一个惨淡无奈,又拼凑地无比合理的小说结尾。
润研忙着手头的案子,月底就要正式从宣雅离职。日子越来越长,夏天比上一年来地更早。
2009-06-11 | 117
夏润研又开始整理自己的柜子。这一次她有缓缓的一个月的时候,慢慢收拾,不似上一次的局促逃离。宣雅的日子不算很长,也没有呕心沥血,比上一次轻松了很多。汐远,是在这家公司认识的,第一次见到他是在会议室,他迟到了,后来他们在楼下的咖啡馆里弄翻了一抽屉豆子。算起来,好像已经经历了许多许多的事情。他好像一道温暖的光,浸润着她的生命,任凭她在那里,他都跟随着。夏润研慢慢收拾着自己的东西,这一次也可以什么都不带走了,最重要的,早就已拥有。
这些宣雅的岁月,也算是有惊无险。她在工作上是一个多么幸运的人,总是贵人相助。她在人生道路上,也算是一个幸运的人。经历过阵痛,如今开始慢慢康复。感谢上苍,在她最微弱的时候遇见了汐远,这是命运无比美好的安排。
每个人都知道她要走了。办公室里也没有什么波澜,每个人在这样的机构里都是一枚螺丝钉。夏天的时候,窗台上的绿色植物取代了加湿器。每个人都都会型打扮,都各怀心事,都在现实与梦想中挣扎中,看岁月流过。华健每天还是寡言少语又打仗一样。艾米还是眼里藏尽了不满与不解。James还是喜欢赤裸裸地挑刺。除了夏润研,开始变得让一切慢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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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11-10 13:46:36 |只看该作者
按照公司的一贯习俗,要为夏润研开欢送宴。同一个部门的同事,找一家餐厅吃饭。润研带着汐远一起去,全公司都已经知道他们的恋情,饭桌上开始肆无忌惮地八卦。夏润研浅笑着看着汐远,说,你来说吧。汐远一整晚都搂着她的肩,懒洋洋地说:“就是一见钟情呗。”一桌子的都哄笑起来,华健一整晚也微笑着给予旁观。这气氛好像新婚夫妇订婚宴,也没了送别的悲伤。这天晚上,最悲伤的,要算艾米了,这个漂亮精致的女孩,面对李汐远,算是放弃了。他就是一个无缝的蛋。她第一次打心眼里羡慕夏润研,她凭什么叫他一见钟情呢?她真是怎么也弄不明白。一见钟情,是最叫人无法解释的感情了。
闹哄哄的晚饭后,夏润研坐在汐远的车上问:“你真的对我一见钟情?什么时候?”李汐远望着她,开始意味深长地说:“这个世界上不存在绝对的一见钟情,所以,我也不知道什么是公元几几年,什么时分发生的。其实,我们就是两个陌生人,我忽然间撞见了你,从一个侧面发现了你的与众不同,想要去探究,去了解,在了解的过程中又觉得一切无与伦比地符合我的想象,呆在一起觉得安心,便自然而然地喜欢上了你。遇到你,以前一切对爱人的想象与设定,全部都无用了。我想这就是心倾的爱情,两个人跳舞,旋转,不会停止。”
夏润研脸红了,汐远什么时候那么会说话了?她甜甜地望着他,他的每一句话,都掉进了她心里。“遇到你,以前一切对爱人的想象与设定,全部都无用了。”她想着,以后老了,都会记得,年轻时候,有一个男人怀着这样真诚的眼神,对着她说的这句话。她凑近了,去亲吻他的脸,他也凑了过来,轻轻地碰了一下,笑着绝尘而去。

2009-06-11 | 118
同一个初夏的夜里,叶笑蕾的家中,却是好像暴风雨来临前,弥漫着闷热与黏腻。
那个早已远去多时的夏润研始终好像一根刺,永远扎在这个女人的心里。任凭,她稳坐着佟太太的位置,任凭佟硕时刻留在她身边。世上的女人,大致很接近。哭哭闹闹的,独立坚强的,都容不下心头的刺。原先相安无事的心态,因为那一批刻着夏润研名字的家具,搅地难以安生,那根刺,发作了。她可以接受当年佟硕的出走,却无法忍受如今他静悄悄地为她做事。当年许是寂寞,并不见得有真感情。而如今拔刀相助,除了暗地里怀念,别无他由。像叶笑蕾这样的独立骄傲的女性,最无法忍受的,就是心不在。她又不靠他,如何做到没有感情而低声下气地活?
“听说润研离开宣雅了。”夜晚时分,她自行挑起事端。
“是吗?”佟硕平静地吃着饭。“去哪儿了?”
“具体不知道,我听人说的。要么,明天打电话问候下她吧。”
“嗯,好。”
“你说,她做地好好地,怎么就离开了呢?”
“谁知道呢?”
“你们有什么业务往来吗?”
“没有。”
佟硕一句斩钉截铁的“没有”,这老道的不诚实,无疑是一个轩然大波,使叶笑蕾防线崩塌。她向来很清楚,只是存着一丝希望,他或许坦荡。
她多么希望佟硕告诉她,是有来往的。他其实进过润研设计的家具,为了帮她渡过难关。可是他,矢口否认。夫妻之间,最可怕的莫过于丧失信任。终日朝夕相处,却不再信任对方。他的任何一句话,都可能是谎言。而她终日在辨别真话与谎言之中,变得不智。她看着眼前自己的丈夫,发觉他真是一点爱都没有了,只是在尽责任。他看她的眼神,扑簌迷离。好像很温柔,却没有光芒,没有融化人心的力量。他好像总是很压抑,闪烁其词,真的很爱一个人,面对她,肯定是充满光芒的。可她找不到了,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没有了。没有光芒,她要责任来干什么?
这婚姻开始让人感觉压抑,总有一个人住在他们之间,不会提及,却总会触碰。她开始意识到当年想都没想就从德国回来,来捍卫感情,其实是一个错。真挚的感情,何须捍卫?是如何都抢不走的。她太过自信,认为佟硕决不会爱上别人,非她莫娶。佟硕的确是非她莫娶的,完美主义的叶笑蕾却在一开始忽视了这段婚姻的质量。她开始感叹自己的愚蠢,摇摇欲坠的感情,是要不得的。别的女人要得,叶笑蕾就是要不得的。把幸福建立在别人身上的人,总有一天会了解,那种依附是很容易带来悲伤与失望的,或早或晚。叶笑蕾本不是这样的人,她开始必须承认人年轻时总会犯一些错误。
可这一切,谁会知道呢?要不然,她也许还在德国,有了自己的一片天地,身边有一个对她如痴如醉的男人,她一生离不开仰慕的目光,何必在此守着一个变了心的男人?如今他还对着她撒谎,真是感到阵阵委屈,受够了。她今生虽已无法生儿育女,也实在不适合出演忍辱负重的角色。死活都是一个骄傲潇洒的女人。
“为什么要撒谎呢?”
“什么?”他抬起头来,望着她问。
“我查过公司的库存,也为此见过夏润研。”每个女人的温柔都是有限的,特别是她们失望了以后,坚强起来,真是有出乎意料的冷静。“为什么要骗我?”为旧人解难其实是小事,糟糕的就是男人自作聪明的隐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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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1#
发表于 2014-11-10 13:50:17 |只看该作者
2009-06-12 | 119
佟硕沉默以对。
“为什么?”笑蕾再一次发问,眼前的男人,既不解释,也不辩解,就是沉默,这真让人受不了。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润研不知道这件事。”他终于出声。
“是吗?这么说,没人求救,是你自己要挺身而出?”她在心里冷笑,男人在意一个女人的方式,默默为她做事又不求回报,可谓极致。
“对不起,这件事情我没告诉你,是我不对。可是,我应该那么做。”他走上前,预要拉她的手。
“应该?你冒着巨大亏空的危险,去帮她。这不是小数目,你有没有为公司,为家庭想过?”她甩开他的手。“你当初又何必放手呢?”她忽然冒出了一这一句,好像费了良久的力气,把自己都惊着了。空气凝固在那里,看到佟硕百口莫辩的表情,笑蕾终于开始哭泣。
他呆呆地去抱她,她用力地挣脱。叶笑蕾觉得累了。她原本以为踏实完美的婚姻,其实一直如履薄冰。她忍耐了很久,可是心里的那根刺,越来越茁壮,在心里捅出了大口子。
“对不起,我应该告诉你。”佟硕无比心疼笑蕾这样。他向来恨自己,想要把一切都处理好,却总是在伤害。过去是润研,现在是笑蕾,他仿佛真的不知道自己要什么,做地对不对。
“你自己没有意识到,你一直爱她的。你爱我嘛?真正的爱人,只能有一个。”叶笑蕾,也不是现实主义的人物。她的心里,爱比婚姻更重要。他给了婚姻,却把爱给了别人,她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她大大地发作。
一顿饭,吃到一半,冷掉了。
佟硕一直抱着她,她哭累了,不再挣脱,瘫倒在他面前,表情却悲愤。他拍着她,希望她渐渐平息。此时的佟硕,终于知道什么是无力,他在心里一遍遍哭泣,这两难的境地。
眼前的笑蕾永远不会明白,夏润研曾经是怎么一心一意帮助他的,她什么回报都不求,一心一意地跟随他,公司起步,上正轨,离不来润研。笑蕾从来没有经历过,她难以体会。只有他知道。他一直对润研充满愧意,所以就算付出一切,他都会去帮助她。然而,这么做,却又伤害了笑蕾。他无与伦比地恨自己。他以为默默无闻,却让两个女人为他伤神。他无法想象,笑蕾去找润研对峙的时候,无辜的润研,是会怎么应对的?一切都是他自己的自以为是,可是,他总是无法忘记夏润研在过去的那些艰难的年份里,专注地在他身边,一直不曾离去。
他不知道怎么告诉笑蕾他对润研的感情,其实是很复杂的,不是她想的那样,单纯出于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爱,他有心疼,有愧意,有惦念,也有怀念。然而,他更不想去打搅,他只是在心底,希望润研过地幸福。
可惜,他选择的爱人笑蕾却并不理解。他亦无法告诉她。她在他怀里疲惫地睡着了,他紧紧地抱着她,心里一直在说,对不起。也不知道是对笑蕾,还是对润研。
笑蕾夜里去了书房睡,她洗了脸,开始不吵不闹。她伤了心,如今他说着对不起,抱着她,依旧觉得生疏起来,隔着一道鸿沟,拥抱于事无补。也许佟硕把心里话一五一十地说出来,她能体谅。可是他没说,她也不再有默契,感知这一切。
叶笑蕾不是夏润研,她无法适应这一种残缺,而夏润研一开始就没期待,她总是像一个影子,笑蕾不在的时候,替她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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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2#
发表于 2014-11-10 13:50:49 |只看该作者
2009-06-12 | 120
年轻时候犯下的错误,一定要经历时间才肯证实。叶笑蕾幡然醒悟,原来这么多年以来,润研才是佟硕心里那个独自营造出来的秘境里漂浮在七彩祥云之上的心灵归宿,而自己不过是他现实生活里装裱门面、柴米油盐的搭档一名。叶笑蕾掂量着自己占据的堡垒,她爱的人,只剩躯体,灵魂不在,何苦,何必。
叶笑蕾一贯清晰锐利,此刻如黝黑庞大的潜艇一样,浮上水面的潜意识里,她意识到,放手这股念头,不过是自己过渡反应的一时意气。但无论她怎么平复自己,怎么狂轰滥炸、努力地想把这艘潜艇,再击沉到理智的深海里去,这个时候,她就是觉得另一个锋利的念头,无论怎样掂量,在道理和逻辑上,偏偏就是,说得通。
她擦尽泪水,留在自己的书房里,看着自己的那些画、雕塑,开始稍稍感到安心。有高尚志趣的女人,唯一的好处就是不会沉溺于一个男人。她们的天地又高又远,总是可以想通,总是可以舍得。
更彻夜难眠的是佟硕。他当然不愿失去笑蕾,他放弃了润研选择的女人。可是偏偏弄巧成拙,笑蕾已经搬出他们的房间,他也不知道怎么解释。第二天起床,笑蕾已经出了家门,这些年来,她第一次那么早起床,她总是晚起的那个人。在一起生活的那么多年的两个人,很多东西连在一起的,仿佛俩个生命长在一起一样,筋脉相连,要割断,总得有些惨烈的事件做利刃。无奈的是,这个惨烈事件,其实仅仅是他为润研做的一件“好”事。女人介意的,通常是男人的不诚实。失去信任是感情的硬伤。
佟硕不知道如何向笑蕾解释自己对润研的感情,她是不会理解的。而他自己,从来也无法正视。在这段婚姻里,他没有做任何对不起笑蕾的事,可也许最大的对不起,是游离。他偶尔会梦见夏润研,他无法控制自己的心,收拢了,却安不下来。自从夏润研离开他的生活,那种安心的感觉,就一直没有再体会过。
他自控,努力让笑蕾感到幸福,谁知爱他的女人敏感细腻,一直在为他的自控忍耐着。他更没料到他自认为理所当然的一个举动,却好像一颗炸弹,打破了平静的生活。
蒋昱电话来,告诉润研又要走了。这一次是南美洲,归期不定。
“书出版以后,记得给我寄一本来,我会告诉你地址。”
“放心吧。”
“谢谢。”
“你多保重。”
“再见。”
6月的最后一个周五,夏润研最后一天在宣雅上班,下班的时候,华健也还没走。她走进去,跟他打招呼。
“Jack,走了。”
“噢,那take care。”他站起来,从自己的桌子后面走出来。
“我先走了,拜拜。”她转身。
“再见。”他亦不再挪步。
去画廊工作前,有一个星期的时间休整,润研很久没放整整一个星期的假了,她问沈彦准备地怎么样了,需不需要帮忙?沈彦说,已八九不离十。润研免不了感到伤感,她真是不太习惯没有沈彦的日子,然而她自己也即将面临新的环境,这世间,很多事情都有轮回。有一些侧面,总叫人感到无比熟悉,却已经时过境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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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3#
发表于 2014-11-10 13:51:10 |只看该作者
2009-06-14 | 121
清晨醒过来,才意识到不需要去上班。却已经习惯了,于是还是原来的点起床,吃早餐,看早报。夏润研一向是一个早起的人,可早起又不用做事,觉得不太适应。早晨发了短信给汐远,他已经在上班路上。他嘱咐她多睡会儿。
刚吃完早饭,听到门铃响,去开门,发现门口站着的是汐远,还背着个大包。润研很惊讶,不知道这是哪一出:“咦,你不用上班吗?”
“我们去玩玩吧。”他有一张期待惊喜的脸。
“去哪儿玩?”
“我请了一个星期的假。我已经订了傍晚的机票,我们去云南。”
“啊?”
“一直说要带你去玩玩的,我早准备好了,你现在收拾自己的东西,其余的,我都安排好了。”
“这,也太……”
“嘿嘿,别想了。”他充满期待。
“你也太……”她真是惊喜到语无伦次了。
“我就知道你想去。”
“我们去云南哪儿啊?”她瞪大眼睛问。
“我们先飞去丽江,然后泸沽湖。”
润研扔了报纸就冲进房间开始打包。这个惊喜,也让她太愉快了。李汐远记得她说过所有的话,把一切承诺付诸成了现实。她的确需要一次旅行,知她莫过他。
飞机一下飞过了几千里,又从喧闹的丽江跑到相对安静的泸沽湖,夜晚睡在干净舒适的小旅馆里。汐远帮润研吹头发,她翻看白天在自由市场拍的那些照片,虽然累却好不兴奋。夜深了,两个人睡在一张床上,换了一处天地,一分一秒的安静都十分珍贵。住的这间房间没有窗户,是客栈主人房间。夏季人多,主人把自己的客房让了出来。润研说,自己的房间怎么没窗户呢?主人笑笑说,“我很怕光,有光就睡不着。”人人都有癖好,润研和汐远也欣然接受,可以不受打搅地遗忘时光,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泸沽湖真美,以后你见到同样的风景就会想起我的吧?”她说。
“干吗要想起,我要你永远都在我身边。”
“我会的,永远在你身边。”她搂紧他。
“为何摘掉那颗痣
又拼命买新的衬衣
不须要故意着紧
自动每天call几次”
“是谁的歌?”润研问.
“杨千嬅。我很喜欢的歌。”他介绍。
“好听,你继续。”
为何摘掉那颗痣
又拼命买新的衬衣
不须要故意着紧
自动每天call几次
要是环游全宇宙
总有个更加好
但你令我超级快乐
请你必须要有自信
你现有一切 无请变动
不必加班去赠我钞票
不必温书去入剑桥
不必飞车去让我心跳
毫不重要
你想我喜欢你
什么也别要改
从来无人嫌你这样
你这样才像你
谁曾拿着你讲笑
话你用处真的太少
可想过你那弱点
就是我刚刚想要
要是求财雄势大
总有个更加好
但你令我超级快乐
虽说他长相那样美
你别太小器 随便退避
已经够喜欢你
什么也没缺少
从来无人嫌你这样
你这样才像你
怕你变了 寻遍世上
再也没人像你
汐远在没有窗户的房间,静谧至极的夜里,唱着歌。最后一句完,润研已经轻轻在肩头睡着。他看着她,禁不住搂地很紧,生怕她忽然消失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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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11-10 13:51:33 |只看该作者
2009-06-14 | 122
夜里两个人枕着彼此的气味熟睡,一夜无梦。清晨房间里真的一点点光都没有,汐远还睡地很沉,润研已经醒了过来,她想要翻身动一下,他也随即动了一下。她确定他没醒,而他的一只手伸过来,重重地环抱住她,她看着他,发现他没有醒来,是下意识地拉近她,迷迷糊糊地喊了一声她的名字:润研。又昏睡了过去。润研不敢动,按照原来的姿势躺着,她往他身边靠近了一点,她明白,他总是怕她会忽然消失。
夏润研在这一个清晨,真真实实地证实,她对这个“李吃饭”,已经有了爱,有了再也无法割舍的爱。醒来后的白天,润研也开始会哼汐远唱的歌。“怕你变了,寻遍世上,再也没人像你”。
到画廊上班的第一日,夏润研带去不少特产。何女士见到她,称赞她气色很不错。她开始学习画廊的一切。她是新人,得这份工作不易,充满挑战。画廊要在一个月后承接画展,润研到岗后的首要工作就是这个画展的准备安排。
汐远回公司上班,开会时遇到华健。华健问起润研何时到新公司报到,汐远说,她已经去了。华健深知他与她之间的那份亲近,更重要的是,这份亲近相当稳定,朝着积极的方向在不断发展。李汐远,是一个十分合适的人选,看来两个人的好事近了。他拍拍他的肩膀说,“有空替我问候润研。”
沈彦在夜里约了华健吃饭。单身男女,就算不是恋爱关系,出来吃个饭,亦充满各种合理。人都是怕寂寞的,有人相伴,总比长夜漫漫好。
“都准备好了吗?”
“都差不多了。”
“到那里是租房子住吧?”
“嗯,一定是的。”
“大城市,华人应该也不少。”
“是啊,就是换一个大城市呆,其实都差不多。”
“还是佩服你的勇气,一切从头开始。”
“呵呵,我只是一时心硬,也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
“沈彦,你身上一直有一种清醒自制的品质,不是很多女人都拥有的,这点很了不起。”
“我很小的时候,就已经知道,都要靠自己。你一旦没有人依靠,总会变得清醒自制的。这不是什么优点,坚强的女人,有什么好值得自豪的。”
“你和润研不太一样。”
“她其实是一个宠儿。”
“她没有你沉着。”
“沉着是需要代价的。”她抬起头望着他。
沈彦的神态,是一个看透的女子。这样的人,其实是很惜福的。她早已懂得什么是尊重,什么是感激,更懂得什么是放弃。华健看着她,忽然为她感到一阵难过。这样美好的女人,却注定要漂泊。她总是太过理智,连挽留都不会央求。她有十分敏感的自尊,就算再爱慕,也只是静静地邀请他吃一顿饭,不祈求,也不表白,也不会冒险。
找到一个伴侣,在这个城市里,是分秒可能发生的事。然而更普遍的版本是两颗寂寞的心,谁都不再往前一步,守住莫名其妙的执著与尊严,最终消散。沈彦那一句“沉着是需要代价的”,那一晚在华健心中泛起无数涟漪。沉着的代价,他再也明白不过了。他尝过这些代价,完完全全感同身受。他是个男人,知道其中的艰难,而沈彦,一个弱女子,负荷这一份沉着,真不知道她如何渡过那些寂静的夜晚。
他送她回家,说:“如果觉得辛苦,不要放在心里为好。”
她微笑着说:“呵呵,这个世界,能够接受倾诉的人不多,你本欲倾诉,对面的人,也许更脆弱。克服失落,不如靠自己,这样更高尚一些。”
她向他道晚安,笑着转身离去,这个女人,淡地如一朵茉莉,在风里留下清香。她的笑,是如此由衷,这沉着的女人,潇洒地无与伦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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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5#
发表于 2014-11-10 13:53:26 |只看该作者
2009-06-17 | 123
客厅里,已经有几个大箱子搁在地上。沈彦脱去高跟鞋,给自己倒了杯水,她开始动手用胶带把箱子封起来。“刺啦刺啦”的胶带声,有一股逃离的味道。半晌才停下来,忽然发现空气好寂静,沈彦自己都被自己吓了一跳,脚下只有几个箱子。
她站在客厅的中央,环顾四周,这些年,她努力经营着的自己,要离她而去了,要走了,要远走高飞了,去一个任何人都不认识的地方。她不再为难自己了,一切就此结束,一切重新开始。她直了直腰,捋了捋头发,跨过箱子,走进房间去。
夏天已悄然过去了一半,夏润研日日忙着画展的事情。这事情琐碎但不见得难。她开始张口的工作,时常需要与人交流,打电话,与公关公司的女孩子沟通,商议场地的尺寸,装饰的方案,媒体的安排。她对新工作感到新鲜,日子过地平凡充实。中午时分,一群人一起吃工作餐,润研的手机“嘟”的一声,她打开手机,有一个久违的名字,赫然显示在屏幕上,梁衡。
“夏润研,你好吗?还像一把剑吗?”润研轻轻地笑了出来,她按下回复键
“我很好。不再是一把剑了,从心底感到好。”
“那就好,做那一个原来的夏润研吧!”
“我会的。一定。”
“加油。”
润研微笑着关上手机,同事说,台风天,风真的把天空吹出了很久不见的蓝色。润研应道:“是啊,真是难得见到这样的天空了。”
汐远总是来接润研下班,她加班的时候,他就在车里坐着。她走出办公室,看到他的车停在夜色里,她走过去敲敲车窗,他总是拿着一本书看着,看到她,他就笑地露出了牙齿,她也是,有时候,会俯身去亲吻他,然后上车。
秋天来临前,沈彦如期踏上了飞向加拿大的班机,润研去送她,看着她领了登机牌,托运了行李,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润研的眼泪还是禁不住流下来。沈彦过来拥抱她,“我又不是不回来了,傻丫头,别哭了。”两个人,忽然好像回到很多很多年前毕业班的光景,又好似几年前沈彦去英国时的那一场告别,然而,松开拥抱的刹那,才发现,一切都变了。她们都从年轻女孩,长成了成熟女人。润研拭去眼泪,看着沈彦,看着她笑着的,平静的脸,也渐渐绽露笑颜。
“保重。你要幸福”
“你也是,一定要幸福。”
人生总是充满告别。
汐远在回去的路上对润研说,“其实,人生有告别,才会有相聚。”她听着他的话,浸在离别的伤感中的心,被一阵微风吹起,是啊,离开,只是去为自己找一个新的家。她去握他的手,充满无尽感激。
“汐远,我们结婚吧。”从机场回市区的高速上,润研忽然提到。
“嗯?”他惊到。
“结婚吧,我们。”她定定看着他。
汐远不作声,他加大了油门,打了方向灯,立即把车子停到了临时停车道上,车子熄了火,他侧过身子,问;“你说什么?”
“我说,结婚啊,好不好?”她看着他脑门上渗着汗,一脸紧张的表情,笑着重复了一遍。
“结婚?”
“是啊,你要不要娶我呢?”
“要的,要的。”他语无伦次地,把她一把拥进了怀里,把她抱地很紧很紧,“要的,要的。”他再一次地重复道。
夏润研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向汐远“求婚”,这个眼睛清亮,头发密密的男人,宅心仁厚,就好像当初认识时一样,从来未曾让她失望。她亦紧紧地抱着他,感谢上苍,她暗下决心,用余生去好好对他。
2009-06-21 | 124
“我不会做饭。”
“那我做啊。”
“好多东西我都不会。”
“有你在,就行了。”
这是临睡前的短信,达成婚约的两个人,开始以共同生活为目标,讨论一些事情,也继续浓情蜜意。汐远与润研的父母亲,得知两个人的决定,皆大为欢喜。汐远开始大量地查阅房地产信息,要立即买一个房子。他委托几家房产中介为他找房子,下了班带着润研去看。
他问东问西,研究房子的朝向,物业管理,甚至配套教育设施。李汐远真是一个耐心的人,他完完全全沉浸在生活里,夏润研注定可以不操心。摸索了好几个星期,终于在城西看中了一套二手房,夏润研喜欢底楼的房子,那房子有个大大的地下室和花园,确立目标后,汐远一个人又跑去看了好几次,看周边环境,研究交通路线。晚上在电话里汇报给润研。做这样的事,他乐此不疲。
“那房子会不会太贵?”润研问。
“应该还行。我算了一下自己的收入,按揭是没问题的。”
“我也有些钱,可以拿出来的。”
“嗯,可能装修的时候需要一些。”
“没问题的,我的就是你的。”
“我明天先约房东见个面。”
“也不用太着急的。”
“结婚肯定要房子的。况且你好不容易看中了,被别人买走了就糟糕了。”
“随你。”
“你兴致不高?”
“不是的,交给你,放心。”
“润研,我真是喜欢你的个性,那么淡然的一个人。你从来不要求我什么。”
“我也喜欢你的啊,你也从来不要求我什么。”
“生活以后会很琐碎繁杂的。”他忽然间说。
“你担心什么?”润研问。
“不担心的,我会对你好的。”
“傻瓜,我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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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11-10 13:53:48 |只看该作者
临睡前挂了电话,汐远那一句“生活以后会很琐碎繁杂的”还一直留在脑海里。她明白他有一些压力,也许是自己提出要结婚,汐远并没有准备好,他自然愿意结婚,但忽然间这件事就降临,多少让他感到有些忙乱。他很积极地去筹备,但是他在担心自己做不好。这样的李汐远,比以往任何一个时刻,都让润研感到安心。
他在为未来有所担忧,这是负责任的表现,他没有拿婚姻当儿戏。现代社会,婚姻好似一张棉纸,情到浓时就结了,忽然冷却就一拍两散了,周遭皆是。夏润研想,也许是感情路上太多隐痛,老天爷终于懂得疼惜,赐给她一个李汐远。也或许是欣研在天有灵,默默保佑着妹妹。总之,她充满感激,永远都不想失去。
汐远有些没有头绪。润研就这样提出了结婚。他的确没有准备好,虽然他期待这一天,从遇到她的那一天开始。他从来没有提出要与她共度一生,他知道不是时候,她需要康复,她向来感恩比爱多,他向来清楚。然而有一天,夏润研忽然就好了,她提出了要结婚,他竟感到忐忑。他安慰自己,这也许是婚前恐惧,一个一直在期待的事物,忽然间成真了,他害怕这是梦幻,是泡影。难以抑制,自己还是会有这样的情绪。润研是因为某件事情的影响才想要嫁给自己吗?他在心中闪过这样的疑问,又嘲笑自己。他胡思乱想,难以入眠。这些年从来都没有的患得患失。他多么向往这个女人呢,他爱她的举手投足。可越是这样,越担心。没有别的方法,他只能把精力放到琐碎的事情上。
夏天怎么也不离开,买房装修这件事情也如火如荼地在进行。汐远无比奔忙,他的性子忽然变地很急,房子总算买了下来,便开始装修,他黑了瘦了,夏润研似乎也插不上手。他精细密集,不知疲惫。
她知道他为什么那么急燥,却也无法打消他的忧患。她曾经带给汐远太多不确定性,不安全感。他没有表露出来,却一直都存在着。她十分清楚。此刻她只能由着他去做,她愿意用下半辈子的时间去给“李吃饭”安全感。
人心肉长,有他足以。

夏润研周末为了蒋昱的新书跑了一次蒋仪家。书终于出版了。扉页上安静地留着一行字:献给最心爱的夏欣研。本来就不是畅销书,权当是一个纪念。由于欣研与蒋昱的关系,润研去蒋仪家里,就好像走亲戚。当初,如果她不曾卖房子给她,一切都会不同。命运真是奇怪的事,一个举动,可以改变一切。润研与蒋仪谈起蒋昱,姐姐还是叹了口气:“他真的不原谅自己。”蒋昱把自己留在自己的世界里,欣研走了,只有他,在那个世界陪伴欣研。夏润研压根不知道蒋昱这一天的这一刻在地球的哪个角落。他一定会孤寂,但好在,他还有机会逃亡,还有机会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和夏欣研,未尝不是修成了正果。

李汐远为铺什么样的地板犯了难。高温天,他泡在建材超市里,忽然觉得心口一阵不舒服,便急忙回了家。李妈妈看到儿子,关切地问,怎么啦?汐远眼前一阵发黑,可能是中暑了。

“你别那么拼命,润研呢?她怎么不陪你去?”

“今天她有事儿。”

“你太累了,赶紧休息休息。我去给你盛碗绿豆汤。”

“我想睡会儿。”

当天夜里,汐远就发起了高烧。润研闻讯赶来,看着他软绵绵地躺在那里。她附下身去问:

“怎么样啊”

“我没事的。是天气太热了。”

“你做事那么着急。”

“我怕你不嫁给我了嘛,想要生米立即煮成熟饭。”他虚弱地开着玩笑。

她听罢心里一阵翻腾,脸去贴着他的胸口:“不会的,我永远不离开你。”眼泪忽然就流了出来。她静静地抱着他,心中一阵阵地疼,她让汐远受苦了。他从来都是担忧的,她感到无比心疼。

“大姐,你哭什么啊?”汐远见到润研在哭几乎要坐起来。

“你就让我哭嘛,我见不得你生病的。”

“你别哭了好不好啊?我真的没事的。”

“嗯。”她还是抱着他不肯起来,任眼泪缓缓地流下来。夏润研第一次为自己哭,汐远不知道是该雀跃还是该无措,他一遍遍抚摸着她的头发,直到天色暗地辨别不清。

沈彦一到温哥华就丢了行李。混乱的航空业,叫一个弱女子欲哭无泪。好在她以前在英国也丢过行李,算是镇定。同机上有一对老夫妻,去加拿大看儿子,沈彦一路与他们攀谈。老夫妻的行李也不见了,沈彦一并照料这对慌张的老夫妻,老夫妻感激不尽,叫来接机的儿子送沈彦。

行李三天后才到她的住处。四天后,那个中国男人打电话来问沈彦行李是不是到了,沈彦算是在加拿大开始安生,也认识了第一个国人。润研与她打电话,问那边的情况,她汇报都安顿了,自己每天去超市买菜,期待厨艺飞速长进。润研告诉沈彦要结婚的决定,她在电话那头恭喜,并揶揄,不要那么着急嫁,不然她可来不及回来参加婚礼。润研挂了电话,期待那个陌生的中国男人可以在第五天、第六天、第七天都打电话给沈彦。

一切都朝着顺利的方向迈进。白天开始缩减,尽管天气依旧炎热,日夜温差已经开始明显。秋天快要来临。

失去信任是感情的硬伤。何况是叶笑蕾这样的完美主义。她固执地与佟硕陷入冷战,无力挽回。那一边,未完的梦想时刻召唤,她痛定思痛,买了张单程票飞回了德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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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11-10 13:54:33 |只看该作者
秋天来临前,台风依旧活跃。风大雨大的夜里,佟硕一个人在酒吧坐着。笑蕾因为一个误会走了,她不听解释,是因为内心始终接受不了。或许,她始终都只是属于自己的。她不再相信他对她的爱,刚烈的女人,从来只听自己的。酒吧里,有人唱起歌,有多少爱可以重来,有多少人值得等待,佟硕在心底跟着唱着,孤单蔓延,失落浸满了整个胸腔。

怨天尤人皆无用,天长地久有时尽。

佟硕惊叹自己如此不聪明。他掏出手机想要给笑蕾打电话,却发现自己压根没有笑蕾在德国的联系方式。她如此决绝,是因为自己伤了她的心。可他是不愿失去她的,他以为她明白。当今社会,女人总是容易下决定,男人却是优柔寡断的典范。他想到笑蕾不能生育这件事,他让她受的伤害,也许一辈子都无法弥补。这是一个遗憾,原本以为一场婚姻可以偿还,没想到笑蕾自己离开了。她始终是一个主意很大的女人,佟硕总是倾慕她。恍然间回到十几年前,在大学军训时,她从远处走来,长头发,超短裙,那个样子像是一个仙女。她是他的梦想,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梦想就破灭了。

他继续翻着手机,夏润研。念起这个名字,他的心总还是会抽搐。他欠她太多。她曾一心一意与他在一起,只可惜,笑蕾在先,他不能辜负。然而,夏润研用一种几近天真透明傻傻的方式对待自己,丝毫没有想要获得什么结局。没有一个人可以做到,明知没有结局,也甘心付出,任由岁月流逝,年华老去。这就是爱吧?佟硕自己都无法做到。但付出的爱,要收回,是太过艰难的一件事情。他始终不敢去想,起初离开自己的那些日子,润研是怎么挨过来的。他在神面前忏悔过无数次,也祈祷,下辈子,如果还有机会,一定等她,等着结识她,等着她款款走进生命里,给她最初最纯粹的爱情。

佟硕呆滞地喝着酒,满心都是泪,直至夜幕深邃。台风在夜半登陆,酒吧外面,已经是狂风暴雨。喝到临晨,他听不到雨声,站起来要走,只有酒吧嘈杂的歌声还徘徊在耳朵里“命运如此安排,总叫人无奈。”

命运行至此,谁都不曾预料到,老成持重,谨小慎微,从不闪失的佟硕,把自己送到了一个始料未及的境地。他只记得那一夜大雨滂沱,车子的挡风玻璃上视线模糊,那个夜,天旋地转。他下意识地踩了刹车,黑夜里猛烈的雨声与突兀的刹车声,把他的醉意完全销毁。

毁灭是一瞬间的事。

消息传到夏润研的耳朵里,已经是一个月以后的事。她正在百货公司为汐远添置秋衣,电话是原来北奥的同事打来的。“佟硕撞死了个人”,听到这句话,夏润研僵直地站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浑身汗毛直立。接下来的那些细节,完全都听不进去。

“他现在怎么样?自己受伤了吗?”半天她才缓过神来问。

“他全责。自己没事。”

“判刑了?”

“嗯,6个月。赔了很多钱。”

那夜那个骑自行车的中年男人,也是喝醉了酒的。可是,佟硕是酒后驾车致对方死亡,被判6个月监禁。

“公司没了他,真不知道会怎么样。”同事在电话里讲完,唉声叹气地挂了电话。

有关佟硕,夏润研最不愿意听到的消息莫过于“他不好”。眼下的这个消息,实在太震惊。他开车一直很稳,怎么会酒后驾车,还撞死人?过往多少个夜晚,夏润研曾陪着他走夜里的高速,都因为觉得安稳而没有畏惧。佟硕竟然会酒后驾车,佟硕竟然会撞死人。她的头脑一片空白。有关佟硕的消息,依旧在她的世界里掀起千层浪。

夏润研整夜没睡。

第二天回到画廊,考虑一整天。傍晚时分,她终于拿起电话打给叶笑蕾。现在的这个境地,她只是想知道,自己可以做些什么。她能想到的人,只有笑蕾,虽然自己的这个电话过去,也许会自讨来很多冷淡与激烈的反应。


可是电话停机。话筒里一直传来的是“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停机。”润研尝试好几个渠道去找叶笑蕾,就是联络不到。佟硕出事,她怎么会消失?她开始想象各种各样的可能。整日心神不宁。夏润研知道自己的焦虑从何而来。她已慢慢放下他的时候,他却不好好的。那个男人的眉目与名字,开始频繁地打搅她。夏润研一整天工作效率低下。傍晚时刻,汐远打电话来问她去不去看看新家,她看着一箱的邮件,只能向未婚夫请假,留下加班。

处理完画廊的事,已经8点多。她关了电脑离开,刚出门,忽然一阵凉凉的风迎面吹了过来,不由让人缩了缩脖子,秋天已经悄然降临。“一叶知秋”是多么精准的描述,夏润研看着眼前的街景,不由心生感触。想起来,也是这样的季节。那一天,满城下着倾盆的雨,他带着她,穿越大半个市区,去见客户。润研穿着高跟鞋,套裙,颤颤巍巍走在他后面。从客户那里出来的时候,天色尽黑,打着伞也被浑身淋透。

如果沈彦在,不知道她会如何选择。如果欣研在,不知道她会怎么处理。她迈开脚步心事重重地汇入人潮中。

他们之间,是有恩情的。她不知道别人懂不懂。没有谁亏欠谁,但是存着恩情,她不知道别人懂不懂。佟硕为她偷偷理清了一个大麻烦,而今,那也不是一种交换,他们之间,是有恩情的。无论别人会不会懂,这都是夏润研确定无疑的事。

这件确认无疑的事,是没有迟疑的驱动力。夏润研从来没有犹豫过,于是就出现,等在外面,看着佟硕从一扇门后面走了出来。他一下子瘦了许多,怎么就忽然没了光芒。他一路走出来,短发贴着头皮,眼神浑浊,整个人,又迟又重。见到润研,他还是努力挤出一丝笑容来,保持温和。润研想象过无数次日后的重逢,却从未想过会在此处,隔着玻璃,见到佟硕。她的心毫无防备地隐隐作痛,最让她痛心疾首的事,兀自发生了,眼前的人,怎么就忽然没了光芒。

“还习惯吗?”

“挺好的。”他笑起来,依旧原样。

“总会碰到这些事的。”

“嗯,以后吸取教训。”

“你自己人没事,已经是大幸。”

“都是安排好的。”他低头,抿了抿嘴。

他的轮廓依然没变,只是人清瘦憔悴了很多,可骨骼还是那么挺拔。这不该是佟硕呆的地方,润研感到疼惜。

“笑蕾她好吗?”她一直不明白为何她联络不到。

“她在德国。”

“怎么去了德国?”她太过吃惊。

“是事情发生之前走的。”

“你们,怎么了?”

“分开一段时间,冷静一下。”

“是这样。”润研无从探究为何笑蕾与佟硕会需要分隔千里去冷静一下,听到这样的消息,她没有半点释怀的感受,他们出现了矛盾,她显得也沉重。

“要不要告诉她?”他大难当头,还有什么前嫌无法冰释。

“别告诉她。”他坚定地说。

“好。”她总是听他的话。

“你父母那里,交待过吗?”

“交待过了。他们还好。就是年纪大了,我真是不好。”他的眼神又暗了些。

“公司呢?”

“现在还撑着。”

“北奥没有其他的股东。”

“是,也许还可以撑一段时间。”

“佟硕,我可以帮你照看公司。”她望着他。

“你有你的事,你有你的生活。”他拒绝。

“公司是你的心血,也是我的,交给我吧。”她恳求。

“润研,不该的。”

“我也舍不得,你就交给我吧,相信我。”

他看着她,不知如何是好,“这家公司也是我的心血,不可以倒的。求你。”她再一次企图说服他。

他看到夏润研眼中的真诚,好像当年一样。


这种眼神,让佟硕无比心疼,他如鲠在喉,一切早已不管她的事 ,再也不能打乱她的生活。

“公司的事,我会想办法的。”

“让我帮你,直到你出来。”

“那些事,与你无关。”

“我不愿看到我们那么多年的心血垮塌。我舍不得。”

“公司不会倒掉。”

“没人比我更清楚,你不在,它会是什么状况。”

“你还是那么执拗。”

“求你了。”

“润研,谢谢你来看我,我自己的事,自己办。”他撂下电话,面无表情就从玻璃后面站起来,径直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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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8#
发表于 2014-11-10 14:17:16 |只看该作者
夏润研怔怔地看着他,佟硕的背影,这会儿看起来竟然有些佝偻,这让她一阵眼冒金星。他还是那样的人,没得商量,不会听她,哀求无用。这就是克星,他从来不要求,她却甘愿献上自己。

她感到喉咙一阵肿胀,没错,是眼泪滞留在那里,没有出来,也回不去。夏润研感到一阵眩晕,身体隆隆地响,仔细听,是一颗心即将跳出胸腔。她无可奈何地搁下电话,看着周围。

身处的这个地方,其实最适合她,夏润研自我判监,是个永久的牢狱。

她恍恍惚惚地走到外面,过了半天,摸着自己的脸,竟都是湿的泪。她吓了自己一跳,一切如梦魇一般。

佟硕早已长在她的心里。

她想不到任何方式找到叶笑蕾。而佟硕拒绝她的帮助,夏润研心急如焚。

她想到打电话给北奥现在的副总。夏润研与他并不熟,只知道姓贺。没有佟硕的允许,她不能自说自话接下北奥,她是谁?没人会听她的。贺先生听起来很年轻,夏润研自我介绍了一番,贺先生闻之,立即知道她的来路。

“我很熟悉北奥的业务。”

“这个我也清楚。”

“这六个月,没有他,会十分艰难,是不是?”

“没错,我只管产品库存,客户那里,全是他带着销售在做。”

“我可以帮你。”

“求之不得。”

“请你授权给我。”

“这不是佟硕的意思?”

“你授权就够了,我们在一条船上。我仅仅对这家公司有感情。”

“他为什么不授权给你?”

“他不想欠我这份情。但我会帮你们,六个月后,我自行会离开。没什么不妥。”

电话那一端,有片刻的思忖。

“那夏小姐,就拜托了。”

“贺先生,也需要你的协助。”

“我明白你的意思。”

“一个星期后,我就会到岗。”

“谢谢了。”

夏润研呼出一口长气,幸亏获得贺副总应允。这也正是她必须回来的原因。没有人会在意,北奥离开佟硕,压根就很难运转。他太过要强,什么都握在手里,手下的人,撑不起一片天。那些人,随时可以走。只有她,说回来就肯回来。贺先生需要自保,她有益无害,佟硕那里,可以先斩后奏。她总算放下心来。只是不知道怎么跟汐远与淡如说。夏润研陷入困顿。

“汐远,你来一下。”May在电话里说。李汐远的上司,成熟温婉的市场总监May。

“什么事?”

“总部忽然要做米色系的促销。我想做一个市场调查。你能不能帮我先查查公司有哪些米色或者浅色系的产品,你可以先问问Jack,然后问问James那里,看能不能获得客户的反馈。”

“知道了。”

李汐远直接在资料库里查。安逸系列。夏润研的名字总是可以在一大堆数据里先冒出来,是她的设计,汐远在心里笑了一下。色号C3001,库存0。出处北奥。“北奥”这两个字毫无征兆,惨烈地出现,李汐远忽然想起什么,浑身的血霎那间全部涌到头顶,手指冰凉,头皮发颤。

李汐远觉得震撼。他无法将所有的事情理顺。他没有办法。这世上有很多巧合,夏润研只是一个没有痊愈的病人,可她不会欺骗他的。她所有的心事都已告诉他,她的爱情如今给了他的,她不会寻求往日的温暖的,不会的。她是他心爱的润研,她的感情一直是单纯的,自律的,克制的。李汐远不会相信那些背着他的往日情与救赎,如今他们就要结婚了,他坚决不相信。他试图让自己平静,把“北奥”的名字从脑海中轻轻拭去。他的心有被狠命碰擦的麻木,猝不及防。过了许久,渗透下来的知觉是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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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9#
发表于 2014-11-10 14:17:35 |只看该作者
下了班,他依旧跑去新家,油漆的味道薰地他有些头晕。一整天过地垂头丧气的,却始终不敢放松下来。提着一口气生活的人,从来都是很累。他如今忽然对夏润研的那些悲伤的日子感同身受。他一个人对着完工80%的新居,这里空无一人,这里将是他与润研两个人组建家庭,共同生活的地方。在这里他们将朝夕相处,生儿育女,平淡生活。夏润研,是他发自内心爱的人,没有人可以代替。他久久地用手一遍遍抚摸墙壁,看这墙纸贴地是否均匀,呆若木鸡。

沈彦在电话那头非常认真地告诫:“不要去管那摊子事,真的与你无关了,它会毁了你的。”润研听着,心事越来越重。她并不知道怎么与汐远提,更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完全不清醒。挂下沈彦的电话,已经是半夜。

可她终究还是提了。

李汐远一直提着的那口气,忽然间,悄无声息地从身体里被抽走了一大半。 他竟然庆幸,如果不是之前的那个发现,也许自己接受不了这突如其来的转变。

虽然润研说地婉转而顾全大局,他也大致知道她的意思,两个人的感情在那里,永远都磨灭不去。这感情里的成分是什么,他也不想知道。在这来之不易的爱情面前,他依旧还是找不到自己的位置。

夏润研她明白自己的选择,这也许是一个荒唐的决定。她看着汐远的眼睛,他竟是如此落寞而平静。她怎么就伤害了最疼她的人。如果立即收回,那个开朗活泼的李吃饭,也许会立即高兴起来,但是她仿佛被命运的手,推着走向了前方,不能自己。对不起,汐远。她在心里一遍遍地说。她不敢看他的眼神与表情,她都明白的,再暖的心都会因失望而冷却。

李汐远并不曾料到自己会被如此安排,他真的高估了自己。那些心里没有理顺的逻辑,也渐渐清晰起来。彻头彻尾,她都没有好。夏润研心中的那个魔,至今没有死去。有人轻轻一唤,他就功亏一篑。面对这个事实,她有没有欺骗过他,她究竟是否爱自己,他就不再执著在意。敌不过,再努力也敌不过。

他看着她,出奇地平静。他一直有准备,有一天,那个山茶花一般的夏润研会离他而去。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一天来的时候,他的心会疼地如此剧烈。

“去吧。”汐远只说出一句。

“我不会离开你。”她自知没有资格承诺什么,“我不会离开你”也只响彻在心里。她亲眼看见一对在婚姻路上奔走的人,忽然折了腿。

汐远什么时候会放弃自己?她不清楚。也许就在今夜,也许会是明天。润研混沌地找了淡如。淡如眼中,掩藏不住的失望与惊讶。而夏润研去意决绝,她也只能应允。

所有的人,都认为她疯了。她不知道是什么促使自己那么做。当夜,她躲在欣研的房间里。是我毁了一切,对吗?无人回应。

润研,

在这里,你会发现内心最深的向往。什么样的生活,什么样的人,是你真正想要留在身边的。这里的天空与大地,让我终于有机会与纯粹的那个自己,一问一答。

欣研的字,隽秀有力。夏润研举着姐姐的明信片举一反三地看。她没有欣研的智慧,她一直是一个笨钝的傻人。

人最难过的时候,反而最平静。汐远就是这样。在心底,面对润研的决定,他一遍遍地说着,“别走,不要去,去了也许会丢了我的。”可是,他没有。他只是迷失了自己,完全不确定。他还是每天去和润研一起买的房子,看着工程一天天地完成进度,在房子里呆一会儿,离去。他不再向润研汇报,不再亲近,不再承诺。两个人忽然间就生分了,这一次,汐远太过失望。

是该反省的时候了。“李汐远,强拧的瓜不会甜,没有爱的婚姻,也会是悲剧。”他自言自语,败下阵来,终于要放她自由。“夏润研,你究竟有没有爱过我?”他有冲动要问一问,却按耐下来。不知什么时候起,在某些性情上,他变成另一个夏润研。如果因相爱而相象,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该多美好,而这样的相象,只有悲哀。她爱没爱过他,或者只是依赖,那是一个秘密,如今,他自行破解,也不愿面对。她的言行早已说明一切,李汐远只是一个傻瓜,认清自己,是好残忍的事情。

夏润研一声不吭开始了北奥的工作,她甚至连要求都没有,要求汐远理解,要求汐远等待,要求汐远宽容。她没有,她自知无理,选择了一概的方式,默默地,忍受煎熬。销售的事情,让她一筹莫展,她没有很多的时间去思考别的,夏润研做不了很多事,可是她必须要挑起大梁,她再也不是昔日里的设计总监,佟硕的那一半工作,也落在她的肩头。一口气都不能泄。她白天出去跑客户,夜里与设计部一起做单子。业界无人识她,只识佟硕。她仿佛来讨食,面对陌生与奇怪眼神,一一承受。事情进展地并不顺利,最多有一些零星小活,同行卖着佟硕的面子,交给了北奥。

夏润研第一次知道讨生活如此困难,北奥那么不容易,佟硕不在,真的会迅速败落。等他出来,也许已没有信心重新拾起。多年心血,付之一炬,多么难舍。她于是咬紧牙关,撑下一天是一天。

与销售又跑了一天,她已经累地无法言语。打算就早点下班,润研跑到了面馆,筋疲力尽地要了碗面,让自己暖起来。秋叶飘零,窗外的吴兴路已经一派深秋景致。润研吃完面,一个人踏在夜里寂静的街道上。

她总是想起汐远,可是他再也不来嘘寒问暖,再也不给予她鼓励。因为这家公司,夏润研失去了整个世界。同样的街道,身边却不再有汐远。“克拉拉~~~”她恍然间听到一个快乐的声音,拖着长长的调子,在耳边轻吟,回头,身后空无一人。

“谁都不是勃拉姆斯,谁都没见过克拉拉。”李汐远把“克拉拉”三个字说地好象唱歌,他不批判勃拉姆斯有多愚蠢,反而认同克制的伟大,她以为他会说“43年?什么感情都消耗了,真是不值得”,而从他嘴巴说出的,却是“值得”。

夏润研总是想起汐远,他在哪里?他真的不再原谅自己。看着手机,没有来电,也没有短信。

她爱的是汐远啊,可是他再也不会相信。想到这些,她眼中噙满泪水。她在做的事,好像小行星相撞,没有退路,结局惨烈。“夏润研,如果此生不再幸福,我真的不会原谅你的。”她仿佛说给自己听。

深秋的日子过地度日如年。李汐远也一样。他装修好了一套房子,只剩一串钥匙在手上。日子就搁浅了。夏润研在北奥举足轻重,所有的精力都在公司上。感情真伟大,她离开了那么久,还是能全情投入。他努力了那么久,还是会被随时舍弃。每一天早晨,李汐远出门,都不清楚天空是晴朗还是昏暗。他浑浑噩噩上班下班,低落成了习惯,再也没了热力光芒。夏润研心肠绵绵,面对他,却没有恻隐。能量向来守恒,说什么都多余。偶尔出去,面对朋友,他也没说两句话。

没有争吵,没有解释。就消失了。没有人倾诉,也不愿倾诉。全部闷在心中。周围的人问起来,就死死地捏着一串钥匙,交待都不知道怎么表达,苦苦一笑。这场感情,为什么那么大代价,整个人都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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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0#
发表于 2014-11-10 14:17:57 |只看该作者
他隔三差五去新居,想着,如果遇到她,就给她一个紧紧的拥抱,一切烟消云散了。可是一次次,她从未在。她的确是不在乎的。

润研,多么憧憬与你一起的日子。没有你,生活还有什么意义。你都忘了吗?他尝试着写电子邮件给她,也尝试着打电话给她,把一切的委屈疑问都表达一下,最终还是作罢。也许是累了吧。

夏润研一出差就是三个星期。每天混在家具堆里。她怨恨自己,沉默以对。她每天夜里去看电子邮件,也许汐远会发一封信来,说一句,宝贝,我等着你呢。空空如也。擦擦眼泪,累倒,天亮了继续。


父母亲在催她,不要老是那么忙,与汐远的婚事要怎么准备呢?她无言以对。支支吾吾,汐远在准备呢。

事实是这样就好了。

算一算,已经一个月没有见面了。偶尔联络一下,他问及房子装修好了,要如何处置?可就是不再沟通了。每个人都自以为是地委屈着,大公无私地被误解着。

她听着他冷淡的口吻,分明是坚决的分手,眼泪蜿蜒进心里,就任他处置。她没有资格成为他的女管家,只能任他处置。

对自己决绝的人,并非真的狠心强大。她全情投入在北奥的业务中,权当对自己的惩罚。生意开始有所好转,夏润研重返家具业,身心疲惫着。她不喜欢这样的日子,分分秒秒想要结束。可是她停不下来,佟硕还未获自由。

有时候还会联络到华健,为了工作讨教他。为何夏润研离开宣雅,又回去北奥,沈彦在越洋电话里都告诉了他。华健看着忙碌的润研,在心中叹息,有时候为她感到不值,便只能力所能及地帮助她。楚格峰上,忧郁的女子,注定谁都照料不了。这是有些人的路径,需要在长长的人生路上独自成长。

日子滑阿滑,悄无声息就滑到了年底。一起在夏面馆吃过面的德国老先生,忽然发了邮件来。慕尼黑这里有工作的机会,我需要一个设计师,你来,好不好啊?

夏润研从来未想过。可这真是一个好局面啊。她真的需要重新出发。与过去告别。太过悲伤与劳累了,就算是仓皇逃开也是珍贵的。佟硕回来前,她要悄悄地离开了,她甚至不愿见到他。接下来不知道何处是家,有谁收容她。命运仿佛都安排好了。

她答应了老先生,了无了牵挂,可以投奔他。他开心地说,那好啊,快来吧,立即就启程吧。

星云变化。

命运一直在推着自己走,却一直以为自己在掌控呢。

大城市里忽然飘起了漫天雪花,大街小巷的新年气息。百货公司门堆满了圣诞树。天气严寒,所以每个人都需要扮暖。夏润研匆匆走过这大城市的街头,没人知道她快要远行了,到一个冬天更冷的地方。

润研的生日,在年末。汐远的生日,在年初。

这些年过生日,她自己总是会感到害怕。并不是怕老去。过去怕佟硕会忘,今年却是希望所有的人都不记得,也包括汐远。生日那天的夜里,匆匆回了家,吃了一碗长寿面,便躺下。也不知道人活那么久是为了什么?父母,沈彦,安静地祝她生日快乐。李汐远在临晨醒来,再也无法睡去。他掏出手机,看着设在手机日历上的提醒,生日。等着天亮起来,他从来都是记得。不知道润研与爱的人,会如何过?他一整天都焦虑不堪,就希望这一日匆匆过去。

“润研,生日快乐。”他想了她一整天,她的样子,若有所思,好似不是这个时代的人。那句生日快乐全部写在心里。连一个短信都没发,真的可以按耐住了。夏润研躺在床上,没有庆祝,没有欢歌,没有蛋糕蜡烛,一遍遍期待着什么,期待着门铃响,午夜来临,临晨接替,始终还是冷清的。这一天,是她的生日。曾经最爱她的李汐远,却不再记得。她关了手机,心灰意冷,梦里都是泪。

年末,也不是没有温馨的消息。沈彦电话来告诉润研,意想不到吧,分离的半年里,华健终于发现了她,彻夜长谈,渐渐获得关心。他很惦记异乡柔弱的女子,两个理智的灵魂,相辅相成,打算一起走完未来的路。如今沈彦在加拿大等着华健。他们会团聚,过上梦寐的日子。沈彦终于等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每个人,都在寻找着茫茫人海的另一半。他们都已经孤单太久,再也不忍分离。

夏润研由衷感到高兴。华健始终没有令她失望。他懂得珍惜,沈彦也值得获得幸福。没有什么,比这更好的事。只是,剩下自己,何去何从?

慕尼黑的工作基本落定,从北奥退下来,容不得歇息,开始办理繁琐的工作签证。佟硕想必会知道半年里发生过什么,可也不会尴尬面对了,她要走了。尘埃落定。

母亲落着泪。这不是她想要的结局。她不要润研坚强独立,只希望她获得宠爱与安定。30多岁,远走他乡,并不是好境遇。年轻女孩,世界很大,可以随时出发,可润研是独自面对漫漫长路。她忍不下那个心,整夜辗转难眠。

她寻来汐远。

“我真不明白为何忽然就不结婚?你不再爱她?”

“爱的。”

“那为何放她走?”

“她要去哪儿?”

“德国。去则多年”

李汐远震惊。

“留住她,既然爱她,不要放她走。”夏母语重心长。她已失去一个女儿,绝承受不起第二个远走高飞。可她明白,女儿定是为了解脱而走。她唯有悄悄来找汐远。

为什么要去德国?是否又落空?要逃避那份刻骨铭心的感情?佟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颠覆?她又受伤害?他为什么如此强悍忍心?她会怎么样?会不会又出现一个李吃饭?会否爬不起来?他是否还合适抚慰她?她也许只想一个人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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