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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西装的斑点狗——刘继荣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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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发表于 2011-5-11 14:00:21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儿子一直认为他的名字太没有创意,不能让人刮目相看,于是自己作主起名斑点狗,没有人叫他,他自己也忘记了这个很酷的名字,只有我还记得。
  他和大多数孩子一样慢慢长大。到了5岁,仍然没有表露出任何成为神童的征兆:他不喜欢吃梨,自然没有让梨的故事;我家里只有一个小小的金鱼缸,根本没有砸破水缸的机会;对唐诗宋词的爱好比较特殊,他一直固执地认为孟浩然就是幼儿园小班的那位女老师。他常常充满期望地说,妈妈将来可以当警察,奶奶将来最好也当警察。我们在他的眼里还有许多美丽的未来,就这样在一起,像春天一样快乐而傻气,直到5月末的那天早晨。
  闹钟响的时候,我立刻像往常一样起床,今天要快一些,因为斑点狗要参加六一节目彩排,给我安排了化妆任务。可是我忽然感觉手没有了力气,仔细看看,手在,连一片指甲也不曾少,薄薄的丝袜在手里打转,可怎么也套不上,手指捏不住衬衫的纽扣,我嘻嘻哈哈地叫醒了熟睡的儿子:"大侠今日遭人暗算,全身没有力气,请你帮帮忙吧。"他迷迷糊糊地坐起来,眯着眼帮我穿好了衣服。我下床时突然失去重心,感觉脚软绵绵的,似乎不存在了。定定神,慢慢走到卫生间,让我大吃一惊的是,居然怎么也挤不出牙膏来。我的手仿佛是纸做的,成了假的,所有的力气都消失了。我怀疑是不是在做一个噩梦,想掐一下自己看疼不疼,可无论是左手还是右手都软绵绵的不肯配合,只好作罢了。
  在儿子的帮助下,我艰难地完成了洗漱。拿着他给我的牛奶,手抖得喝不到口中。我没有叫他帮忙,他正在给自己化妆,穿上演出服后,他对我说:"我先送你去医院,再去演节目。"
  我看着他脸上拙劣的化妆,仿佛是红孩儿洞里跑出来的小妖怪,穿着歪歪扭扭的演出服,简直就是一个小丑,可是我只能静静地看着却无能为力,因为我整个人像一个正在融化的冰激凌。我扶着沙发慢慢地站起来,"你去幼儿园,我自己去医院。"
  到了医院,医生要我通知单位和家人,我的手指连电话的键也按不下去了,同时也不能够再站起来。我仿佛被风化了一样,一寸寸地成了粉末,只有头脑异常地清醒,绝望的感觉潮水般淹没了我的全身。这时候,我能通知到的家人都在很远的地方,除了幼儿园的斑点狗。
  我躺着,接受医生的反反复复的检查,医生确诊我为格林巴利综合怔,可是我仍然奢望着,这只是一个噩梦,一会儿就会醒来,我安慰着自己。斑点狗来了,他穿着演出服,脸颊涂得鲜红,眼圈黑黑的,手里拿着一个香蕉,站在我床前。我已经感觉到说话没有了底气,声音是从来没有过的软弱,甚至不能抬起头来。他站在我的同事和医生中间,看上去是一个很小很小的小不点儿,没有哭,只是看着我。医生指定了陪床的人,他擎着香蕉推开所有人,安静地坐在我的床边说:"我要留在这里,我不放心你们照看我妈妈。"他化了妆的脸很像一个女孩子,只有英挺的眉毛让他像个有主见的男人。他离我很近,我闻到了他身上儿童护肤霜的味道,这令我在一瞬间有些恍惚,仿佛很快就能回家,我找到了一种安定的感觉。
  后来,我不停地转院,去了很多能去的医院,最后又坐着轮椅回来了,只有在做梦的时候,我享受着行走自如的感觉。我变成了每时每刻都要别人帮助却在任何时候都有脾气的病人,我憎恶着现实,憎恶着自己。
  这时候,5岁的斑点狗守在我旁边,我固执地要他走开,他坚持要喂我吃药,我烦躁地说:"你太小了,知道吗?你还要人照顾呢!"我看见他睫毛下面两大滴泪闪来闪去,却不肯落下来,仿佛那泪也怕碎了似的。我气得发抖,用眼神命令他出去,他看懂了,也服从了,在他轻轻带上门的那一刹那,我的泪滚滚而下,我知道生命真的是太重太重了,已经压得我抬不起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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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发表于 2011-5-11 14:00:37 |只看该作者
过了很久,他轻轻地推开门,走到我面前,他的硬硬的倔强的头发上好像打了摩丝。他穿着爸爸的西装,衣襟拖在膝盖下面,单眼皮的黑眼睛,长长的脖子,像足了那个叫三毛的流浪孩子。领带看上去像条绊马索,可是他的每一个扣子都扣得很齐整,领带也打得很像样子,他平静地说:"妈妈,你现在看清楚了吗?我是大人。"
  也许我真的没有发现,他居然能做很多的事,给我喂药,梳头发,洗脸,洗脚,扶我慢慢地学习走路。我那时动不动就做噩梦,常常会在深夜里惊叫,每一次都是小小的斑点狗把台灯打开,叫醒惊悸的我。昏黄的灯光里,他的脸看上去很安静,小小的手,为我拭着额上的冷汗,给我盖好被子,不住地对我说:"不怕,不怕,我在这里,妈妈不要害怕,有我呢!"
  可是,我的病情就那样不好不坏,仿佛要永远这样。
  那天,他在电话里对别人说:"我妈妈已经好了,她能走路了,也能做饭了,她每天都领我去公园里划船。"
  这惹恼了暴躁的我,我愤愤地骂了他一顿,怪他向别人撒谎。他站在我身边,没有争辩,也没有流泪。我使劲地推了他一下,他流泪了,惊叫起来:"妈妈你好了,你已经有力气推人了!"我愣住了。
  午睡被一种很轻的声音惊醒,原来儿子正在自言自语。他用了极低的声音说:"妈妈已经好了,妈妈会走路了,妈妈每天都领我去公园。"
  我躺着没有动,他用祈祷的声音低低地、一遍一遍地说着,也数不清说了多少遍,那么专注,那么认真,那么固执,好象要一直说下去。
  西方那个远远的上帝会听到他的祷告吗?东方那个莲花座上的慈悲女人会听得到他的祷告吗?
  我微微睁开眼,他将玩具兵摆放在自己面前,拉出一个很神气的兵说:"你是院长吗?为什么还不把我妈妈的病治好呢?"
  "我已经用了最好的药了。"
  "你一定没有用,要不我妈妈早就好了,请你一定要治好我妈妈。"
  他又拉出两个兵来:"你是医生,你是护士,对吗?你们为什么不赶快治好我妈妈的病呢?你们说吧,想吃馄饨还是想吃板刀面?"那两天正上演《水浒传》,这正是阮小二对宋江说的话。
  我忍不住想笑,忍住了之后,又觉得想哭。
  "你别急,你妈妈就要好了。"
  "求求护士阿姨,求求院长叔叔,求求医生叔叔,求求你们,求求所有的医生,快给我妈妈治病吧。"
  他累了,却总是不肯好好睡下,他在独自一个人做着游戏,做着妈妈会好的美梦,他在求一切他认为有能力有爱心的人,他相信这些力量一定可以救治他的妈妈,而我却相信着他的力量。
  于是,我学习走路,学习吃饭,学习穿衣服,在30岁以后,我学习着在3岁就掌握了却在一场病中失去的本领。
  学会刷牙的时候,我有一种满足;能够洗脸的时候,我有一种惊喜;一个人蹒跚地走在路上,看见大片大片的野菊花把路两边都染成了深紫色,我更是有一种异样的幸福。请原谅这个太容易满足、太容易惊喜、太容易幸福的人,因为她体会了失去一切东西时的艰辛,所以,现在她活在一种快乐里。
  我的孩子总会紧紧地跟在我的身后,他如同一个不放心的大人看着一个小孩子出门那样,在后面悄悄地看着我,看我会不会跌倒,并时刻准备着跑过来搀扶我。
  在那些漫长的日子过后,他终于可以放心我一个人出去了。
  现在,他是一个四年级的学生了,他从来没有得过第一,只有一次考过第二名。
  现在,他就在我旁边,我正写着这篇文章,电脑里播放着《中国功夫》:"南拳和北腿,少林武当功,太极八卦连环掌,中华有神功。"他举着一根晾衣竿,演练着自创的武功,一招一式都虎虎生风。是的,你不得不承认,他赢了,也许他根本没有把这当成一场战斗,只是他很投入,投入到赢了还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所以他才会赢。
  现在,他仍然是那个没有什么特长的孩子。像大部分孩子一样,会淘气,会惹祸,会哈哈大笑,有时候会害羞,会在你想让他表现的时候说出一句让你颜面扫地的话,因为他不知道大人的面子有时候要小孩子来支撑。
  他不觉得他遇到了什么,那一场风波没有让他老成起来,没有让他特别懂事,或者在别的方面有了什么感悟。仿佛一场风一场雨,来了就来了,去了就去了,没有惊心动魄,也没有劫后余生的欣喜若狂。他太小了,就让他浑然不觉吧。也许这才是对的。
  生命里有许多的东西,而他有他的快乐,我有我的悲喜,我们在戈壁遇到一场意想不到的风暴,沙尘暴或许惊吓了成人,在孩子眼里却是风景。在尘世里我们相遇了,并且成了一家人,成了互相依靠的朋友,就这样好了。
  此时,他靠着我,看我写下的字,一会儿笑了,就是这样的!他叫道。有时,他迷惑地说,是这样吗?我忘了,还记得一点点。
  而我,怎么可以忘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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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发表于 2011-5-11 14:02:48 |只看该作者
刘继荣,女,作家。作品屡获《读者》《青年文摘》“最受读者欢迎奖”,赢得两岸读者一致好评。 2008年被教育部聘为中小学课题组专家。多篇作品被教育部课题组选入作文教材。

面朝天山,春暖时,常常花还未开,不过,有足够的耐心等待。喜欢写自己的故事,也写别人的故事;喜欢简单平静的生活;喜欢干净温暖的文字。文章取材多是在常人眼中不屑的生活小事甚至琐事,却处处折射着纯,美,真,善等使人倍感从容温暖的贴心慰藉,作者以不同于常人的思维与心态,甚至反与普通作家的着笔模式,描绘出一盏盏温暖孩子照亮父母的心灵烛光。作品上乘,无论从单字或词汇的酌审,还是句子段落的精编,都透着浓浓质朴却又清新优美的味道,一如她作者笔下浓浓质朴生活中所养育出的清新优美的孩子们。文章以简单精爽的言辞悦人,以隐潜深刻的道理折人,以微小隽永的故事暖人,几乎每篇文章都能引起广大读者发自内心最深处的强烈反响与广泛共鸣。刘继荣的文章作品若字字珠玑是假,那篇篇锦绣章章绝伦却实不为过,如:《穿西装的斑点狗》《谁在惦记你》《中等生》《遇见世上最好的爱》等等。作家既能在平凡的生活琐碎中,描述并沉醉于孩子的稚嫩与伟大可爱与坚强之中,相信生活跟孩子所馈赠给她的,亦是大大超于常人的快乐跟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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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发表于 2011-5-11 14:03:13 |只看该作者
《谁在惦记你》


快下班的时候,我无缘无故地喷嚏连连,同事说,谁在惦记着你呢?
  窗外没有阳光,天空是制服般的冷灰,连微笑也是公式化的,谁在惦记着我呢?
  谁会惦记着你所在的那个城市的气温,谁会惦记着你很久以前说过的一句话,谁会惦记你是不是不开心,又是谁惦记着你在深夜里发一个短信给你?
  想起一个人,一个许久没有联系过的朋友她曾经说过我不美丽,也不勤劳,也不勇敢,可是我善良,我是她从任何搜索引擎上也有搜不到的好友人选。
  上大学时,她在我的下铺,不爱说话,每次我感冒都会从下面缓缓升起一个杯子,是我最讨厌的温吞白开水,然后是更令我厌恶的各种颜色的药片,喝光水,把药就顺手夹在床头一本同药一样的枯燥的书里。后来我偶尔打开那本书,里面黄黄白白的小药片那么精致而玲珑,那些经年的药片,像是当时没有认真看后来才读懂的留言,整本都有清淡的药香,一下子,鼻子酸,眼睛也酸,忽然就有了感冒的症状,才知道,感冒实在是一种幸福的滋味。
  日子如流水一样地过,奔波在烟火红尘里,永远地忙忙碌碌,不知不觉间,我们在人海里走散了,失去了彼此的消息,可是我们仍然牵挂着她,相信她也一定会惦记着我,那些曾经从心底开出的花儿,在匆匆的流年里会老去,所有的花瓣都飘零之后,却留下了一粒粒晶莹的种子在某一个不能预见的日子,繁花会开满光阴的两岸。
  窗外已经开始飘雪,细碎的沙粒一般的雪,满天满地无处不在。
  也许惦记着我的是年迈的双亲吧?他们打电话来永远是那几句:家里都好,你很忙,不要惦记我们。可是他们却一直一直的惦记着我。
  雪大起来了,大片的雪花旋转着飘飞着,落下来,落下来,纤巧的娇憨的落花,厚厚地堆积着,它傻傻的只会爱,所以才不会碎,不会痛。
  “刘继荣,刘继荣!”谁在大雪里锐声叫我的名字,我连忙答应着,随即一个小小的身影冲了过来,我的儿子已经泣不成声:“你的手机怎么总是联系不上?预报今天有寒流,有大雪。以为你跌倒在雪地里,你怎么会这样?刚才我喊妈妈,那么多妈妈都跑过来,我只好叫你的名字。”自从我生一场大病之后,他常常是天气预报的热心小观众,关照我添减衣服,而且关照好自己不要感冒,有时候他絮絮叨叨地告诫我的时候,我真的会怀疑他是不是只有十岁。
  “要过马路了,小心车!”那么熟悉的声音。我过马路的时候,永远都是让人担忧的心不在焉,最早是父母无数次地叮嘱我,并且不辞辛苦地送我去学校,后来在外地上学的时候,总是好朋友挽住我的臂,和我一起过去。再后来是老公紧抓住我的一只手,现在他到外地了,我的孩子又抓住我的手,他第一次焦灼地喊的是:汽车,小心啊,快让开!我妈妈要过马路了!
  仿佛我是一辆坦克,一不小心就会把别人的车撞坏。他喊得那么响,匆匆过往的行人,淡漠的脸上都有了明亮的笑意,
  北国的寒风是锐利的,儿子拿出一条长长红围巾给我系上,那是他亲自为我挑选的。
  路灯亮起来了,数不清的雪花舒展着玉色的小翅膀,满世界飞舞,我们仿佛走在涌动的花海中,整个天地间都是令人恍惚的落了又开的繁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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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发表于 2011-5-11 14:05:24 |只看该作者

请允许白色的风信子害羞

天晚欲雪,好友邀我去火锅城,说满腹心事要借火锅一涮。为着不肯做母亲,她与老公已成水火之势,想借我这个过来人做灭火器,令我安置好女儿后速速赴约。


当初她也极力劝过我,做母亲投资太多风险太大,如果生个神童还好,当妈的里子面子全赚足了,万一生个木头木脑的呆瓜,连自己的快乐都得赔进去,实在是亏大了。那时我笑她像个人贩子,现在却觉她句句都是金玉良言。


幼儿园门前熙熙攘攘,老师对我微微叹道:这孩子含羞草似的,音乐课嘴闭成一枚坚果,舞蹈课总比别人慢半拍,就连游戏时,也是独自在角落张望。


我似乎感冒了,全身发冷,头痛欲裂。女儿将脸藏在我的大衣里,不安地蹭来蹭去,我愈发烦躁。一出世就得到病危通知的她,在这群活泼可爱的宝宝中间,不仅身量不足,性格也甚是木讷。


这个刚自幼师毕业的女孩犹豫了一下,又说了一件愈发让我尴尬的事,女儿这些天用餐控制不住食量,常常吃到胃痛还要求添饭。旁边有位家长哧地笑出来,我兀自强撑着微笑,心里却暴躁得想找谁大吵一架。


头晕目眩地到了家,一摊泥般软在床上。女儿推开门,期期艾艾地要我教她什么,我极力克制着恼怒,闭上眼睛不去睬她。可不一会儿,门又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心力交瘁的我终于爆发了,狂怒地指着她喊叫:滚出去,我不想再看见你,我怎么会生下你这个白痴!


女儿惊骇得缩到墙角,她瑟瑟发抖地问:妈妈,一个人杀了自己的手,会死吗?我气急败坏地将她藏在背后的手拉出来,头立时嗡嗡作响,那么多的血,那么深的伤口!连淘气都笨得险些杀了自己,老天啊,你到底给了我一个什么样的孩子!


我们跌跌撞撞地往医院走,雪大起来,女儿没有哭也没有要我抱,一声不响地在我身后紧追慢赶,看来她也知道自己闯了大祸。医生说伤口太深,为防止感染,缝合后要输液,而且可能会留下永久性疤痕。医生责备着我的疏忽,女儿默默听着,将瘦小的脸深深埋在膝间,长久地不肯抬起来。


打上点滴后,女儿睡了,方想起好友之约。急急回电说明原因,她幽幽地说:看来不要孩子是对的,太难了。


一句话触痛我所有的暗伤,泪猛然间大肆溃逃。这些年丈夫远在外地,我独自在病弱幼子和繁琐工作间奔走,巨大的压力几乎辗我为尘,皱纹天罗地网般自心底罩到面上,哪里还有香如故!当初我认为孩子是上天赠送的最好礼物,现在才知道,这礼物有那么多教人承受不起的附加品。


我回头看看女儿,她向里睡着,眼睫毛扑簌簌地抖。


到家已经很晚,一进门就听见电话铃响,女儿轻手轻脚去了卧室。女儿的老师说,她一直在给我打电话,如果打不通,她会内疚得连觉也睡不着的。


原来,那位哧笑女儿的家长去找了她。他说他的孩子和我女儿最要好,那孩子告诉爸爸,好朋友拼命吃那么多饭,不是傻,也不是贪吃,是因为她妈妈工作很辛苦,她要吃得饱饱的,就不会老是生病,会快快长高长聪明,会给妈妈做饭,帮妈妈拖地,妈妈就不会再烦了。


这个女孩忽然哽咽了:您的孩子还说,妈妈最爱吃苹果,她一定要学会削苹果。


放下电话,我忽然间看到茶几上的水果盘里,有一个已经干巴的苹果,削得坑坑洼洼的,上面有淡淡的血渍,旁边赫然躺着一把锋利的水果刀!


我的心痉挛着,电光石火间忽然明白,她第一次进来,是想让我教她削苹果,我却没有睬她,她把自己伤得那么重,只是试图学着为我削一只苹果!


我来到她的房间,她居然换上了夏天才穿的公主裙,默默站在红地毯上,似一个小小雪人。一见我,眼里便闪过浓浓的惊惶,一下子,我泪盈于睫。她喃喃地说:妈妈别哭,我给你跳舞,跳我刚刚学会的《风信子开了》。


我发现她右脚的袜子有些异样,她说,袜子破了一个洞,昨天脱掉鞋子进舞蹈教室时,有小朋友笑她露出的大脚趾,她便自己拿针线来缝,缝好后却成了这样。


我蹲下来,摸着那个疙瘩,硬硬地硌着手,也硌着我的心。她的脚被磨了一整天,我却不知道,她只有四岁半,怕妈妈会烦,自己苦苦琢磨着,竟然补上了这个破洞,做妈妈的却嫌她笨!


她轻轻唱着,缓缓摆动手臂,合拢的双手如一枚含羞紧闭的花苞。在灯光底下,花苞怯怯地打开,风来了,雨来了,她的单眼皮的黑眼睛一直看着我。她举在头顶的左手,还裹着厚厚的绷带,花瓣一点一点展开,女儿如同一个小小的勇敢的伤兵,在这个大雪纷飞的夜晚,终于将自己开成了一朵比雪还洁白的风信子。


风信子低声说:妈妈,小朋友都笑我开得太慢了。她顿了一下,还有人说我是白痴。我一震,心被烫了似地猛一缩。


舞蹈老师告诉大家,我不是白痴,我是白色的风信子,很安静很怕羞,比紫色和蓝色的风信子要开得慢一些,可等到开好了会最美。


我俯下身子,抱住她柔软的小身体,抱住漫漫红尘里离我最近的温暖。


请允许白色的风信子害羞吧,因为,风雪再大,受伤再深,她都会拼尽全力为你开一朵最美的花。明天,我将告诉好友,拥有任何一朵风信子都是一件幸运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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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发表于 2011-5-11 14:09:27 |只看该作者
以前我很讨厌刘继荣的文章,现在看着却总是牵动起很多.........{:1_1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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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发表于 2011-5-11 14:12:23 |只看该作者

母亲,我怎么让你等了那么久

母亲真的老了,变得孩子般缠人,每次打电话来,总是满怀热诚地问:「你什么时候回家?」

且不说相隔一千多里路,要转三次车,光是工作、孩子已经让我分身无术,哪里还抽得出时间回家。母亲的耳朵不好,我解释了半天,她仍旧热切地问:「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几次三番,我终于没有了耐心,在电话?冲母亲大声嚷嚷,她终于听明白,默默挂了电话。隔几天,母亲又问同样的问题,只是那语调怯怯地,没有了底气。像个不甘心的孩子,明知问了也是白问,可就是忍不住。我心一软,沉吟了一下。

母亲见我没有烦,立刻开心起来。她欣喜地向我描述:「后院的石榴都开花了,西瓜快熟了,你回来吧。」

我为难地说:「那么忙,怎么能请得上假呢!」她急急地说:「你就说妈妈得了癌,只有半年的活头了!」我立刻责怪她胡说,她呵呵地笑了。小时候,每逢刮风下雨,我不想去上学,便装肚子疼,被母亲识破,挨了一顿好骂。现在老了,她反而教着女儿说谎了,我又好气又好笑。

这样的问答不停地重复着,我终于不忍心,告诉她下个月一定回去,母亲竟高兴得哽咽起来。可不知怎么了,永远都有忙不完的事,每件事都比回家重要,最后,到底没能回去。

电话那头的母亲,仿佛没有力气再说一个字,我满怀内疚:「妈,生气了吧?」母亲这一回听真了,她连忙说:「孩子,我没有生你的气,我知道你忙。」

可是没几天,母亲的电话催得越发紧了。她说,葡萄熟了,梨熟了,快回来吃吧。我说,有什么稀罕,这?满大街都是,花个十元八元就能吃个够。母亲不高兴了,我又耐下性子来哄她:「不过,那些东西都是化肥和农药喂大的,哪有你种的好呢。」母亲得意地笑起来。

星期六那天,气温特别高,我不敢出门,开了空调在家?呆着。孩子嚷嚷雪糕没了,我只好下楼去超市买。在暑气蒸腾的街头,我忽然就看见了母亲的背影。看样子她刚下车,胳膊上挎着个篮子,背上背着沉甸甸的袋子,她弯着腰,左躲右闪着,怕别人碰了她的东西。在拥挤的人流?,母亲每走一步都很吃力。我大声地叫她,她急急抬起满是热汗的脸,四处寻找,看见我走过来,竟惊喜地说不出话来。

一回到家,母亲就喜滋滋地往外捧那些东西。她的手青筋暴露,十指上都缠着胶布,手背上有结了痂的血口子。母亲笑着对我说:「吃呀,你快吃呀,这全是我挑出来的。」

我这没有出过远门的母亲,只为着我的一句话,便千里迢迢地赶了来。她坐的是最便宜、没有空调的客车,车上又热又挤,但那些水灵灵的葡萄和梨子都完好无损。我想象不出,她一路上是如何过来的,我只知道,在这世上,凡有母亲的地方就有奇迹。

母亲只住了三天,她说我太辛苦,起早贪黑地上班,还要照顾孩子,她干著急却帮不上忙。厨房设施她一样也不敢碰,生怕弄坏了。她自己悄悄去订了票,又悄悄地一个人走。

才回去一星期,母亲又说想我了,不住地催我回家。我苦笑:「妈,你再耐心一些吧!」第二天,我接到姨妈的电话:「你妈妈病了,你快回来吧。」我急得眼前发黑,泪眼婆娑地奔到车站,赶上了最后一趟车。

一路上,我心里不住地祈祷。我希望这是母亲骗我的,我希望她好好的。我愿意听她的唠叨,愿意吃光她给我做的所有饭菜,愿意经常抽空来看她。此时,我才知道,人活到八十岁也是需要母亲的。

车子终于到了村口,母亲小跑着过来,满脸的笑。我抱住她,又想哭又想笑,嗔怪道:「你说什么不好,说自己有病,亏你想得出!」受了责备的母亲,仍然无限地欢喜,她只是想看到我。

母亲乐呵呵地忙进忙出,摆了一桌子好吃的东西,等着我的夸奖。我毫不留情地批评:「红豆粥煮糊了;水煎包子的皮太厚;卤肉味道太咸。」母亲的笑容顿时变得尴尬,她无奈地搔着头。我心里暗笑,我知道,一旦我说什么东西好吃,母亲非得逼我吃一大堆,走的时候还要带上,就这样,我被她喂得肥肥白白,怎么都瘦不下去。而且,不贬低她,我怎么有机会占领灶台呢?

我给母亲做饭,跟她聊天,母亲长时间地凝视着我,眼里满是疼爱。无论我说什么,她都虔诚地半张着嘴,侧着耳朵凝神地听,就连午睡,她也坐在床边,笑咪咪地看着我。我说:「既然这么疼我,为什么不跟着我住呢?」她说住不惯城里的高楼。

没呆几天,我就急着要回去,母亲苦苦央求我再住一天。她说,今早已托人到城里买菜了,一会儿准能回来,她一定要好好给我做顿饭。县城离这儿九十多里路,母亲要把所有她认为好吃的东西都弄回来,让我吃下去,她才能心安。

从姨妈家回来的时候,母亲精心准备的菜肴,终于端上了桌,我不禁惊诧──鱼鳞没有刮尽、鸡块上是细密的鸡毛、香油金针菇里居然有头发丝。无论是荤的还是素的,都让人无法下箸。母亲年轻时那么爱干净,如今老了竟邋遢得这样。母亲见我挑来挑去就是不吃,她心疼地妥协了,送我去坐夜班车。

天很黑,母亲挽着我的胳膊。她说,你走不惯乡下的路。她陪我上了车,不住地嘱咐东嘱咐西,车子都开了,才急着下去,衣角却被车门夹住,险些摔倒。我哽咽着,趴在车窗上大叫:「妈,妈,你小心些!」她没听清楚,边追着车跑边喊:「孩子,我没有生你的气,我知道你忙!」

这一回,母亲仿佛满足了,她竟没有再催过我回家,只是不断地对我说些开心的事:「家里又添了只很乖的小牛犊;明年开春,她要在院子里种好多好多的花。」听着听着,我心里一片温暖。

到年底,我又接到姨妈的电话。她说:「你妈妈病了,快回来吧。」我哪里相信,我们前天才通的话,母亲说自己很好,叫我不要挂念。

姨妈只是不住地催我,半信半疑的我还是回去了,并且买了一大袋母亲爱吃的油糕。

车到村头的时候,我伸长脖子张望着,母亲没来接我,我心里忽地就有了种不祥的预感。

姨妈告诉我,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母亲就已经不在了,她走得很安详。半年前,母亲就被诊断出了癌症,只是她没有告诉任何人,仍和平常一样乐呵呵地忙里忙外,并且把自己的后事都安排妥当了。姨妈还告诉我,母亲老早就患了眼疾,看东西很费劲。

我紧紧地把那袋油糕抱在胸前,一颗心仿佛被人挖走。原来,母亲知道自己剩下的日子不多了,才不住地打电话叫我回家,她想再多看我几眼,再和我多说几句话。原来,我挑剔着不肯下箸的饭菜,是她在视力模糊的情况下做的,我是多么的粗心!我走的那个晚上,她一个人是如何摸索到家,她跌倒了没有,我永远都无从知道了。

母亲,在生命最后的时光里,还快乐地告诉我,牵牛花爬满了旧烟囱,扁豆花开得像我小时候穿的紫衣裳。你留下所有的爱,所有的温暖,然后安静地离开。

我知道,你是这世上唯一不会生我气的人,唯一肯永远等着我的人,也就是仗着这份宠爱,我才敢让你等了那么久。可是,母亲,我真的有那么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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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发表于 2011-5-12 10:54:30 |只看该作者
没有看过她的文章,但是第一篇看的泪流满面,为那个懂事能干的儿子,为那个因为生病无力的妈妈!
2005年5月8日的男子汉,生活因你而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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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发表于 2011-6-3 15:24:06 |只看该作者
很感人的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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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发表于 2011-6-3 16:05:00 |只看该作者
真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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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发表于 2011-6-3 17:21:11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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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发表于 2011-6-3 17:43:40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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